“笃笃笃”童英将两匹马的缰绳系在山庄外的树干之上,轻叩了几下虚掩着的院门。 “二位客人有何贵事?”不多时,从里面走出来一干瘦老者,目无表情的望着童英二人。 “这位老丈有礼了。”童英对老人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在下是来寻水镜先生的。” “哦,原来也是来寻我家主人的。”老者眉梢一挑,淡淡的问道,“请问二位可有名谒。” “这…”童英一怔,微微摇了摇头,“在下并无名谒。” “那只怕…”老者见童英拿不出名谒,似乎便要下逐客令。 “那刚才来寻水镜先生的那两人也有名谒吗?”童玲见状,忍不住抢着开口道,按时间推算,刚才在路上遇到的两人应该已经进到了山庄之中。 “这是自然。”老者点了带头,“何况来的可是袁家的公子和他的朋友,我家主人看在司空的面子上,自然要见上一见的。” “袁家,便是那四世三公的 汝南袁家?”童英一怔,不用说,这位袁公子必定是那位心高气傲的翩翩公子了。童英原本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却是没想到他竟是大名鼎鼎的 汝南袁家公子,如此看来,他那从骨子里渗出的骄傲果然是有所依仗的。 “原来是袁家的人,想不到水镜先生亦是如此势利之人,以来人家族富贵决定见或不见。”童玲向来是心直口快,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 “我家主人岂是趋炎附势之辈!”果然,老者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肃然道,“但你等连名谒都拿不出,我如何能随意让闲杂人等进入水镜山庄?” “玲儿…”童英瞪了童玲一眼,转身朝老者拱手致歉,轻声道,“不瞒这位老丈,我二人是受单福大师指点,前来寻水镜大师的。” “单福?”老者闻言,先是一愣,俄而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是元直指引而来,罢了,你二人随我来吧。” “多谢老丈。”听到老者如此说,童英和童玲忍不住相视一笑,他没想到单福之名如此好用,不过听老者称他为“元直”,或许便是单福的字吧。 “你二人且在此处稍作等候,等到我家主人见过了袁家公子和他的朋友,再进去吧。”老者将童英二人领到一间偏房,开口说道。 “有劳老丈了。”童英点了点头,忽然一阵声音传入耳中,侧耳倾听,那声音颇为熟悉,不是刚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位袁家公子还有谁? 童英往前几步,来到偏房与隔壁那间屋子相通的门外,袁大公子的声音便从隔壁传来的。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瞥了眼对面,不过视线都被一面屏风所阻隔,只能听到隔壁房间里所有人的声音。 “这位公子姓袁名谭,听说倒也是位饱读诗书的有学之士。”那老者平静的轻声说道。 这时,童玲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致的“偷”听起来。 “先生,您觉得我这篇策论可有国士之风?”那头传来袁公子的疑问,虽然话语用词颇为恭敬,但是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其中多出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想来这与他养尊处优的身份有关。童英二人屏气凝神,等着水镜先生的回答。 “好,好,好。”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言简意赅,只是声音中却听不出几分的溢美,当然也并不象是在敷衍。 “那先生也请不吝赐教…”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童英听出这是那位名叫奉孝的男子的声音,相较袁谭,他的言语中少了几分毕露的锋芒,多了几分内敛。 “这位公子是?” “先生,此乃我同窗好友,姓郭名嘉,字奉孝。”袁谭开口为水镜先生介绍道。 “郭公子此文,老夫以为…”水镜先生的声音略一踟蹰。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郭嘉说道。 “郭公子在你所撰的策论中说,我大汉朝如今是内乱频仍、外乱已生,只怕即将大厦将倾、风雨飘摇,而若要挽狂澜于既倒,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水镜先生缓缓说道,“老夫敢问公子,如何才是从根本上改变?” “奉孝以为,如今我大汉朝内有宦官阉党乱政,外有黄巾贼子谋逆,此诚危急存亡之际,若要保我大汉江山,必要有一治世之能臣,如周公在世,辅佐朝政,内绝乱党,外平贼患,方可为之。”郭嘉字斟句酌的缓缓说道。 “呵呵,是么?”水镜先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奉孝啊,我都和你说过了,如今这些乱局都是表现,不过疥癣之疾而已,我大汉朝已立国数百年, 其中虽经王莽篡政, 但也只是昙花一现,如今虽有黄巾为乱, 但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如何会有什么大厦将倾的风险,你着实是危言耸听了!”袁公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袁兄此言差矣。”郭嘉却是笃定的说道,“德不显而外祸频,吏不治而内乱生。黄巾虽为乌合之众, 最终必遭失败, 然而为何张角等匹夫能轻易的一呼万应, 迅速作大? 这其中原由才是比”疥癣之疾”更值得朝廷重视的痼疾!” “奉孝!”袁大公子的声调提高了几分,显然作为大贵族出身的他对郭嘉对汉王朝“病入膏肓”这个定义异常不满。 “无妨、无妨。”水镜先生的声音响起,其中微带着笑意,“敢问郭公子,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法?” “的确是奉孝深思之言, 请先生有以教我!”郭嘉毫不犹豫的断然说道。 “那公子的志向是?” “封侯非吾意,只愿汉疆平!”郭嘉朗声答道。 “呵呵,好志气!敢问公子,若是当真出现了一位如你所言的治世能臣,那你是否愿意为其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水镜先生先是淡淡赞了一句,然后接着问道。 “这是自然。奉孝满怀抱负,若是能遇一明主,当为之竭尽所能,与之共谋天下之大利!” “哦…”水镜先生忽然拖长了声音,“但若此人不是英雄,而是一枭雄,那郭公子又当如何?” “这…”房间里一时没有了声音,郭嘉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鲜有看到主人与他人说这么多话。”正当童英和童玲专心做隔墙之耳的时候,引他俩进到里面的老者忽然幽幽开了口:“想来这位郭公子乃是有能之士。” “嗯?”童英一怔,转头看向老者,忽然歉意的行了一礼,“在下童英,这位是我的师妹童玲,还未请教老丈尊姓大名?” “不必多礼,我姓许,你俩叫我老许便好。” “许老,刚才您所言鲜有看到水镜先生与人说这么多话,可是他对这位郭公子所言并未表明态度…”童英低声问道,“而对袁公子则是赞许有加,为何你言及郭公子是有才之人,却不提袁公子呢?” “说‘好’便是赞许么?”老许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童英微微一愣,正待开口,隔壁又传来了新的声音。 “能臣也好,枭雄也罢,若是能安定天下,让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无论是否为刘姓宗亲, 那我都愿意为其出谋划策,倾尽所能!” 郭嘉思虑片刻,缓缓说道。 “好,好,好。”水镜先生大笑三声,连声说道。 “天色不早了,我二人就先行告辞,不打扰先生了。”似乎是感觉到了水镜先生对自己略有些冷落,袁谭迫不及待的开口告辞。 “既是如此,那老夫便不远送了,还望二位公子见谅。”水镜先生将袁谭和郭嘉送了出门,站在宅院中朝二人拱手道。 “多有叨扰,还请先生勿怪。”袁郭二人拱手答礼。 “对了,郭公子。”袁谭二人正要走出宅院,忽然水镜先生对着两人的背影开口说道。 “先生还有何事赐教?”郭嘉带着疑惑的神情转过身,出言道。 水镜先生望着郭嘉, 半响没有说话, 长叹一声后缓缓地丢下一句”可惜了…”,不待郭嘉回答便转身进到屋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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