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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慈刚回到家。
太史家是东莱一带比较有钱的人家,据说一百年前祖上当过将军,冲这点的话,勉强算是世家。太史慈的父亲是一个颇庸俗的小地主,守着祖上传下来的几块田地,过着几乎是与世无争的小日子。碰巧黄县地方偏僻,压根就没有什么军队路过,所以土匪流寇经常光顾。太史家于是组建了私人的军队,多半是一些本家佃户的子女。太史父虽然不晓得打仗,却会做人,反正家里田地多,就当做善事,平均摊到佃户们头上的地租就比一般的佃户少了许多。农民得了钱,也就乐意卖命。因而,太史家虽不起眼,却俨然是一个小小的王国一般。
太史慈是家里独子,下面只有一个妹妹。
母亲看着自己孩子的表情总是最慈祥的,尤其是看到远方的孩子能平安健康地回来。太史慈大口大口喝着母亲亲手调制的鸡汤,鸡汤里加了蜂蜜、当归、人参等药材。
“慈儿啊,你身体虚,多吃点鸡肉吧!”
母亲疼爱的眼神,温柔而慈蔼。只可惜天下间做子女的,又有几人能了解父母对儿女的关爱。母亲看着消瘦的孩子,许是经过了风霜历练,清秀的面孔成熟了许多;儿子埋着头,只管喝汤;女儿笑盈盈,给哥哥添饭,像快乐的小鸟飞来飞去;父亲依然严肃,端坐在大椅子上,然而眯着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可爱的家。
不管是盛世或者乱世。浓浓的亲情,总能抚舐离人们心中的伤口,慰籍游子落寞的心情。
“孩子,不是说北海被黄巾贼围了么?你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母亲关切地问。
“哦,不碍事的。我走小路,绕过了北海。”
“那很远喔。哥。”
太史慈仔细打量妹子,女孩子刚过十六,正是如花似玉的年华。太史玉儿比同龄的女孩儿显得高挑一些,秀气的面庞,自然流露出少女的清醇,雪白的手腕上带着哥哥送的玉手链。
“小玉,再给我装碗饭好不好?”
“……大懒鬼!”
玉儿接过碗,蹦蹦跳跳进了厨房。
窗外,雪纷纷落下,房子庭院白成了一片;包裹着的,是欢乐和温馨。
……
北海郡衙,正堂
孔融脸色铁青,一声不发,脸上的肌肉时不时抽搐一下。主簿周代依旧在旁边,收拾散落一地的文稿,听到了远远传来了梆子声,长叹了一声。
“大人,你的伤不妨事吗?”
孔融闭眼摇头,“没事”,昏暗的灯光耗尽了灯盏最后一点油,灭了。周代忙添上油,把灯拨亮。
“大人,已经快天亮了。好歹歇一会儿吧。”
“唉……”
周代揉着疲倦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个劲的流眼泪。
“周代,宗将军死得惨烈啊。我实在对不起他的家人,你去代我表示歉意可以吗。”
太守的声音愈发苍老,周代想起了上午的一幕。
黄巾又攻城了,他们爬到高高的井阑上,居高临下用弓箭压制城楼上的官兵。显然,管亥是要进一步消耗守城的兵力,他从来就不肯做硬拼硬的傻事情。今天守城方太守亲自督战,城楼上箭如飞蝗,孔融一介文人,根本不知道危险,冒冒失失就走上城楼。这时候副将宗宝一个箭步上前,把孔融推了下来。
此举导致太守坠下台阶,左手骨折,然而宗宝本人则被弓箭射成了一只刺猬。
“宗将军殉国,我北海再无可用之将。哎……”
太守几乎捶胸顿足。
“大兵压境,孤城难守啊,今日又失一大将……”
太守似乎在诅咒着上天的安排,忽然间又闪过一丝不甘心的神色。
“可恨没人能出城去找黄县那个太史慈!要是他为大将,定能击退贼党,保我北海郡城。”
太守想着,脑子愈来愈乱,随即靠着椅子渐渐睡着了。但没过多久,他又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
一名传令官进屋。
“报大人,外面有个年轻人,自称东莱太史慈,要见大人。”
太史慈坐在外厅里,架着腿,打量这间屋子里的摆设。在他回家后的第四天,母亲让他来这里帮助孔太守。
出门的时候,玉儿把手上的链子取下,系在太史慈手腕上。
“哥,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太史慈默然点头,背上弓箭和长枪,纵马直奔北海。
“天助我也!子义啊!我刚刚还在念叨你哪,这城外包围重重,真难为你还惦记着我呵。”
“大人放心,杀个把小贼,换套衣服混进来,没什么难为的。”
太史慈喜欢眼前这个老头,同样老头也很欣赏他。
“呵呵,子义一来,我安心不少哇。周主簿,去叫厨子准备几样点心,为子义小友接风。”
“不用了,大人。麻烦你安排个地方我先小睡一下,等天亮就去城楼上看看敌情。”
一个时辰后,太史慈来到城楼上,奇怪的是今天没有看见有人来攻城。几千名黄巾步兵都排成鱼鳞状的方阵站在城墙下。
“难道看到我这弓箭专家来了,就放弃了使用弓箭?”太史慈寻思着。
令他遗憾的是,管亥此时并不知道世界上有他太史慈这一号人物。根据黄巾军探子回报,守城将领宗宝已死,士气大伤。管亥知道,宗宝的死,让城中守军都不敢露脸,本来就低沉的士气更是一蹶不振,此时已经可以进行攻城了。今天先进行一次例行的挑衅,管亥心想,就算再怎么挑衅,城中也不可能有将领带兵出战。而挑衅的目的,一是要让城中的的士兵更低迷,让他们充分感受无人发号施令的感觉,让他们无所适从;二是让自己的士兵心痒难耐,把他们的战斗欲望刺激到顶点再放出去。这样,军队将如摧枯拉朽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同时以最小的损失攻下城池。
“我乃管亥将军麾下骠骑先锋王旭,谁敢出城与我死战!”
一个黄巾武将骑着马,头戴插着雉翎的头盔,来到城门前耀武扬威。他身上的甲胄花里胡哨的,骑着马遛来遛去,大声吆喝着。
“北海众将,谁敢与我王旭死战!”
“这厮想干什么呢?”孔融问。
“找抽呢!”
太史慈捻弓搭箭,瞄准。
“我乃管亥将军麾下骠骑先锋王旭,谁敢出城与我死…………”
“战”字还未出口,太史慈箭已发。
刹那。
箭头的棱片撕裂了空气,飞向目标,骑在马上的武将身子猛地弹了一下。
箭从上斜下直中前额,头盔与头颅被一并穿透,贯后脑而出,将一个步兵的脚牢牢钉在地上。
双方士兵陡然呆住,太史慈嘴角再次扬起那轻蔑的微笑,凛然若天神。
“大家快准备好,他们要攻城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