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社会之关系,先是它敏感的描写社会,倘有力,便又一转而影响社会,使有变革。这正如芝麻油原从芝麻打出,取以浸芝麻,就使它更油一般。若小说上的典型人物,本无其人,乃是作者照他在社会上有存在的可能,凭空造出,于是而社会上就发生了这种人物。莫非大作家动笔,一定故意只看社会不看人(不涉及人,社会上又看什么),舍已有之典型而写可有的典型的么?倘其如是,那真是上帝,上帝创造,即如宗教家说,亦有一定的范围,必以有存在之可能为限,故火中无鱼,泥里无鸟也。 艺术的真实非即历史上的真实,我们是听到过的,因为后者须有其事,而创作则可以啜合,抒写,只要逼真,不必实有其事也。然而他所据以啜合,抒写者,何一非社会上的存在,从这些目前的人,的事,加以推断,使之发展下去,这便好像预言,因为后来此人,此事,确也正如所写。 摘自: 鲁迅先生 《致徐懋庸》一九三三年 书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