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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尽看者少,然贴无旁贷]题目:孔子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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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03-06 16:48: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孔子的“派”屬

古代思想家、學者,在近代受批判最多的是孔子。自五四運動“打倒孔家店”始,到文革期間達於極至。不僅用批判武器,而且用武器批判。搗毀孔廟,焚毀典籍,將研究過孔子,稱讚或不罵、不大罵孔子,或照教科書講過儒家作品的教師、學者,統統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不是比興,是動真格。人們給孔子定甚麽罪名?保守派,沒落奴隸制守衛者,維護沒落奴隸主利益的思想代表。文革學者楊榮國批孔文章的題目便是《反動階級的“聖人”----孔子》質言之,孔子是反動派。一個簡單推理是:說孔子好就是說反動派好,不罵孔子就是不罵反動派。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不罵就是不恨,不恨就是愛,不罵孔子就是愛反動派,講儒家作品就是講反動派作品,說孔子好就是說反動派好。那年月是要人命的。

文革期間有兩大學術著作,一是趙紀彬《關於孔子誅少正卯問題》,一是剛才提到的楊榮國文章。趙氏喜歡玩訓詁把戲,楊氏喜歡叩政治帽子;一個故作艱深,一個力求鄙俚,可謂文革雙璧。其論證方法可謂文革章法,楊文在奴隸制及奴隸主前加上沒落二字,更具刀筆意味。

中國現代史出現過一種奇異現象:據說儒家是奴隸主貴族代表,資產階級知識份子(實則是廣大知識份子)是資產階級代表,法家則是封建地主階級代表。孔丘批得,資產階級知識份子鬥得,唯法家老虎屁股摸不得,不僅對千古一帝的秦始皇不能不頂禮膜拜,對法家人物申、商、韓、李也不能有半點不敬,似乎法家與中央文革等價。按理,地主階級不是比資產階級更反動?

一、孔子是不是奴隸主貴族利益的代表?

評價歷史人物,尤其是思想家、學者,重在他的思想學術為誰所用,對誰有利,而不在他出生於甚麽階級。馬、恩出身資產階級,他們是資產階級利益代表?按楊榮國等文革學者的理論,春秋戰國正是我國從奴隸制社會向封建制社會轉型的過渡期,儒學正是在這一時期從孔丘在魯國創立的地方性學派,發展成遍佈九州的顯學。按適者生存發展的原理,只有儒學適應社會發展潮流,迎合發展壯大中新興勢力需要,才有可能。當時儒家主要人物並未入朝做官,而能取得顯學地位,說明下層人士、廣大民眾相信它、支持它。

盧梭、孟德斯鳩、伏爾泰、亞當斯等的學說,正是在歐洲資產階級革命大潮中為革命群眾接受而成為顯學的。誰要是在當時提倡絕對專制主義,宣揚維護封建地主階級利益,他的學說在當時的歐洲絕對不能成為顯學。

漢代是封建社會,漢武帝是地主階級代表,劉徹生活年代與秦始皇相去不過百年,封建社會處於上升期,劉徹絕非沒落地主階級(或奴隸主階級)利益代表,文革中被封為大法家。正是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那以後,在中國兩千餘年封建社會裏,在絕大多數時期,儒學均起著主導作用,試設想拿破崙能獨尊代表沒落地主階級的學說?林肯能獨尊代表南方沒落奴隸主利益的學說?當然不能。可見孔學不代表沒落奴隸主階級利益。

無獨有偶,不僅漢武唐宗崇儒,近代日、韓企業家,給他們貼個政治標籤,資產階級,也服膺儒學,用以指導其企業管理。可見硬給一種學術思想貼上階級標籤是不科學的。生活於奴隸社會的亞理斯多德發明了邏輯學,邏輯學代表奴隸主階級利益?黑格爾不過是魏瑪宮廷的御用學者,因此否定辯證法?不要因克己復禮全盤否定孔丘及儒學,不要因焚書坑儒全盤肯定秦始皇及法家。歷史地看待歷史問題,方是科學態度。

二、孔子所處時代的“階級屬性”

中國歷史社會學意義上的斷代問題,長期聚訟,迄無定論。此文無意參與爭論。有一點須注意的是:有普遍性也有特殊性。歐洲的封建社會分裂成許多小國,築堡自固。中國兩千餘年的封建社會,卻是大統一國家。以漢族為主的中華民族,在夏、商時期已經形成。歐洲的民族國家,則是在封建制解體的前提下形成的;照《史記》所說,堯舜禹湯文武都是黃帝子孫。因此天下一家,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大統一思想世代相傳,成為中華民族的寶貴精神財富。歐洲絕無這種民族向心力、凝聚力。無論是查理曼或是拿破崙,都未將歐洲長期統一起來。故不能用歐羅巴社會發展模式,硬套中國歷史(何按:這篇文章是在1985年寫成的,當時學術上還不是放得很開,先入之見,按固定模式比劃積習太深,只能說到這裏為止。中國社會發展,文明進程,文化結構完全獨立于歐西,不能用歐西標籤往中國社會進程上貼,如果說中國有奴隸社會,這種“奴隸社會”,其政權形式,經濟依存關係,社會結構等,都不能拿歐西奴隸社會進行類比。所謂封建社會,中國與西方差異更為明顯,馬克思已經看到這種差異。歐西從蠻族入侵,東、西羅馬帝國相繼衰落後,長達一千多年的封建社會,很象我短暫的戰國時期,秦統一中國即結束,以後列朝,特別是西漢、晉雖有封國,藩國的出現,但已經不是西周封建)。

孟子引過一句孔子名言:“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表明孔丘生活年代,以人殉葬是不允許、不存在的,以類似人形的陶俑陪葬也叫人深痛惡絕。如果孔丘所處時代殺殉成風,孔、孟能有如此慨歎?最近發掘出土的西周王室墓葬,也未有人殉痕跡,說明西周時期人殉制度已經廢止。
殺不殺殉,是該社會是不是奴隸社會的門檻。如此看來,昔人以為西周封建,確非欺人之談。當然春秋之世,殺殉之事並非絕無,秦穆公死,用一百七十七人為殉,子車氏一門即有三人伴穆公魂遊地府,有詩《黃鳥》為證。可見當時秦國尚處在奴隸社會。遲至十七世紀,滿洲貴族入關以前,也以人殉葬,皇后也不能倖免。但那不是中國社會主流。

三、孔子的“派”屬

文革學者為孔子上的“尊號”是反動派,以後退而求其次,保守派。《現代漢語詞典》釋保守二字為:“維持現狀,不求改進,跟不上形勢的發展。”比反動好聽得多。但不虞之譽與不虞之毀同。斥孔丘為保守者大約有以下論點:

1 法先王。孔丘主張法先王,因而保守;荀況主張法後王,因而是法家,是革命派。

法先果真壞?法後果真好?有秦一代,始皇是先王,二世為後主。法先則掃平六合,稱制稱朕;法後則惑于鹿馬,身死國滅。蜀漢備為先帝,禪是後主。法先則“王氣鍾樓桑寶蓋”,法後則“轉見降王走傅車。”有隋一代,堅是先王,廣為末帝,法先則統一南北,法後則禍起蕭牆。對先後不作具體分析,僅以字面判優劣,太簡單化!

所謂“法先”“法後”無非神道設教,托聖賢立言。乃辯士之成法,學者之慣技。《淮南子》曰:“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賤今,故為道者必托之于神農、黃帝,而後能入說。”豈止古人,今人言必稱希臘、黑格爾、佛洛伊德者,豈在少數?先秦諸子言必稱先王者,豈止儒生?商、韓何嘗不說禹湯文武!

《中庸》稱:“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故孔丘所法的先王為堯舜禹湯文武。且不忙為諸王劃階級成份,諸王均有開拓性作為,其在當時,是真老虎活老虎鐵老虎鋼老虎,為甚麽法不得?所謂法,即以為法式,效法、學習。學堯舜禪讓,學禹治理洪水,改造自然,學湯、文、武弔民伐罪,有甚麽不好?文革學者推崇秦始皇,無非他是秦朝開國之主,退一步講,即使他是封建社會開山祖,則禹湯文武中必有一人為奴隸制社會開山祖。比之氏族社會,奴隸社會何嘗不是進步!

荀卿法後王,後王二字並未明確定義,舜較之堯為後王,禹湯較之堯舜為後王,文武較之堯舜禹湯亦為後王。若曰近世之王為後王,近到甚麽程度?百年?當世?須知孔荀所指之王,乃天下共主,而非邦畿君上。荀況之世,宗周式微,七雄並峙,七國之君,不過是諸侯,其所稱王,乃是僭號,連霸主權威也達不到。《荀子•仲尼》稱:“仲尼之門,五尺之豎子,言羞稱乎五霸。”荀況法誰?法國破家亡的周赧王?恐怕也不是荀況死時才二十歲的秦始皇,他當時不過是呂不韋手中傀儡。故荀子筆下後王,與孔子口中先王同,不過是虛擬政治典範。法先法後都是借聖立言,托古(今)改制,無所謂保革之分。孔子法先王以法先王之親親尊賢,省刑薄斂實行仁政為主,行其典章制度為次。孔氏雖堯舜禹湯並稱,說到典章制度,則“鬱鬱乎文哉,吾從周。”亦是法後王之意。其於典章制度,也不是一概照搬,而是因時損益,達於治道。《論語•為政》:“子曰:‘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此話有兩層意義:其一,當時周朝未亡,孔子雖生於魯,實為周民,而言繼周,可見在孔子的眼裏,天心人事,變動不拘,沒有萬年王朝,千秋帝國,故孔子周遊列國,遍干諸侯,並非一定要復興周室。要興周何不直接干謁周王?其二、繼周者,雖百世(所損益)可知也。一則百世相繼,重申王朝不千古,再則歷朝均會因時損益,而不泥守舊章。在孔丘眼裏,朝廷要變,典章制度也要變,豈是“維持現狀,不求進取”?故《淮南子•汜論訓》云:“夫殷變夏,周變殷,春秋變周,三代之禮不同,何古之從?”此春秋指孔子據魯史寫的歷史著作《春秋》,在古人眼裏,孔子用《春秋》所立之則,改變了殷、周之禮,何先王之必法?對於後王,孔子何曾一筆抹殺,其屢稱齊桓管仲,就是對後世明君賢相的首肯。孟子稱孔子為“聖之時者也”,用周豫才謔稱即是“摩登聖人”,何保守之有?

2、畏天命。先秦諸子幾莫不談天,莫不尊天。荀子雖稱制天而用,稱天行有常。但在《不苟》篇中說:“君子,小人之

反也,君子大心則敬天而道。”稱天者神道設教之謂也。在人則稱先王,在神則曰天命,無非使其言行更具權威性。豈止孔子,歷代帝王莫不自稱受命於天,自稱天子,便是明證。

春秋之世,宗周式微,五霸迭代,諸侯力政,互相攻伐,戰亂不已,民不堪命。孟軻稱春秋無義戰。孔稱天命,未嘗沒有震懾動輒興兵攻伐,企圖用武力攻人之城掠人之地而成霸主者。

甚麽是儒家的天道觀?《中庸》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不貳者誠也,不測者多也。又說:“天地之大德曰生。”(《論語》)故天地之道曰誠曰生,生生不已。故天地之道即是眾生和諧相處之道,生命繁衍之道,即是人道。《書經•泰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故儒家畏天命實即畏民命。“王司敬民,罔非天允。”允即胤,即後代。故敬民就是敬天,因為每一個民都是天的兒子。《康誥》曰:“唯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故天命並非神秘不可知,註定不可移。故天命不是上天賜與,而是人為修得;畏天命即是畏人事,故須夙夜匪懈,孜孜政事,惠民則得天命,殘民則失天命,如斯而已,豈有他哉。

儒者主張格物致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以達大同世界。孔子周遊列國,進說人主,就是要用自己學說、才能智慧,救末世之頹風,致人君於堯舜。其積極用世之心,拳拳救民之念,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氣慨,哪有一點屈從於天,受制於命的影子。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年而已可也,三年有成。”(《論語•子路》)孔子自許,用其為政,一年即可政通人和,三年則教化大行。在遭遇危險時他說:“天生德于余,桓魋其如余何?”(《論語•述而》)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余何?”(《論語•子罕》)不遁世、不逃責,以天下為己任,對自己能力充滿信心。如果說三年有成,還是為君牧民,替人作嫁。天生德于余則是自己受命於天,並繼文王之統。繼文王之統者繼周室也,至少在文事、在典章制度上繼周,其求變求革之心,躍然紙上。其或繼周者,孔子即繼周者。故淮南稱《春秋》繼周。豈止《春秋》,孔子諸多言行著述,垂範後世,為天下法,可謂繼三代之餘緒,開千秋之鴻業,何保守之有!

孔子鑒於諸侯皆委瑣不知經國之要,殘暴而無救民之心,指其弟子仲弓曰:“雍也可使南面。”南面者,人君聽治之位也;使南面者,使為人君也(或曰,使南面者使其出使南面也。此言未必)。《論語•衛靈公》曰:“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舜為天下共主。故孔子許仲弓之德,不只為列國之諸侯,實堪繼周室之大統。大有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彼可取而代之的氣慨。何天命之可畏!

天之具象化為鬼神。儒者對於鬼神的態度也是理性的。“子不語怪力亂神。”(《論語•述而》)“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論語•雍也》)儒者主張慎終追遠,鬼者人之祖先也,故儒者主張祭祀鬼神。但“非其鬼而祭之,諂也。”儒者反對淫祀。神者申也,從示,申為閃電之形,為形亦為聲。在古人眼裏風雲雷電莫非上天示象,即為神。儒者不否定神。但敬鬼神而不昵,而不迷。勤修人事,慎追遠祖,以達天道。正因為儒者對鬼神持這種態度,後世知識階層又崇儒,故無論梁武帝三次到同泰寺捨身,唐玄宗封李耳為玄元皇帝,西太后稱自己為老佛爺,任何宗教也未成為國教,任何宗教也未取代儒學,使中華民族少了一重精神負擔。

3、克己復禮。《論語•顏淵》曰“禮者天理之節文。”《論語•子路》曰:“事得其序之謂禮。”故儒家講禮,是要建立

一種上下有序,進退有節,知禮義,明廉恥,講信修睦,親愛精誠的理想社會。儒家並非不要法治,“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法律亦有局限。儒家講禮是要在法律懲治範圍外,推行一套社會遵守的是非標準,行為規範。例如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父慈子孝,揖讓進退等。父不慈,動輒打罵子女;子不孝,自己燈紅酒綠,父母惡衣惡食,也許不觸犯刑律,但一個社會到處同室操戈,爾虞我詐,必定家不安,國不寧。“雖有粟米,可得而食諸?”故《論語•學而》稱:“禮之用,和為貴。”儒家講禮是要使社會井然有序,祥和安寧,強暴不作,禍亂不興,老有所養,幼有所育,壯有所為,達于小康。

《司馬法》云:“禮與法,表與裏。”“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論語•子路》)雞毛蒜皮小事,不相禮讓則口角相爭,則大打出手,則白刃相加,則伏屍流血。死者已矣,殺人者抵死。幾句閒言碎語,釀成多人死傷,親戚悲痛,朋友哀傷,法網雖不漏,社會何能安?故《論語•為政》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人而無恥,無所不為。你有嚴刑峻法,彼有僥倖之心,狡詐百出,不擇手段,時刻窺視,以求一逞。其尤凶愚者乃以性命作賭注,以快片刻之貪欲,逞一時之意氣。雖獄吏持三尺法逡巡街頭,何能止禍亂於百分之一?故《禮記•經解》云:“夫禮禁之所由生,猶坊(防)水之所自來也。”若其有羞恥之心,守禮義之節,禮尚不越,何犯法為?故小而言之,禮為一道堤防,一道屏障,一個安全閥,以保社會安寧。當然有時違禮即是犯法。例如罵人該死,無非違禮;罵皇帝該死,輕則棄市,重則滅族。

講禮並非儒者專利,秦雖崇尚法術,其稱朕稱制,何嘗不是禮儀之文飾。漢高祖馬上得天下,登基之初,功人功狗,或擊壤而歌,或以刀砍柱,爭爵要賞,呼朋喚友,哄鬧朝堂,猶如豐沛酒肆,使“而翁”懷疑皇帝有甚麼做頭?賴有叔孫禮樂,才使劉三做皇帝慢慢做出了滋味。

近世何嘗不講禮治?英國紳士那一套行為規範不是禮治是甚麼?所謂企業文化不是禮治是甚麼?禮與法,道德與紀律,乃社會安定的兩根支柱。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如果一個社會真能只以禮節,不用刑律,人人都能按社會道德標準要求自己,那真太好了。也許那是烏托邦。儒家克己復禮,不是維持現狀,維持現狀何須克與復?不是保守派,而是理想主義。至於克己復禮是要恢復西周奴隸制度,“禮者天理之節文。”天理之節文是奴隸制?“天下歸仁。”,仁是奴隸制?“事得其序之謂禮。”序是奴隸制?不可理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6 16:56:5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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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7-03-06 16:48:00 | 只看该作者

4、述而不作。在普魯士,有個容克地主寵兒,魏瑪宮廷上賓,用腦袋在地上走路的黑格爾,讀了孔子隻言片語,說這算甚麼哲學家?如果孔子果真述而不作,其所講不過是禹湯文武的陳榖子爛芝麻,則孔夫子不過一名塾師耳,無論我輩如何尊崇國粹,也只能對黑夫子的目空一切五體投地。然則黑先生畢竟是歐羅巴人,日爾曼人,對華夏的孔夫子未必了了。

“述而不作”者,孔子之謙辭也,如其稱“我有知乎哉,無知也。”一樣。孔子不僅述而有作,且有大作。《孟子•公孫丑》稱:“宰我曰:‘以余觀之,夫子賢于堯舜遠矣’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宰我有晝寢之失,子貢有不如顏淵之評,其所言諒非諂諛之詞。如果孔子只是率由舊章,述禹湯之陳詞,宣文武之舊制,孔子平民,稱其賢於堯舜,雖不必受縲絏之苦,不怕別人笑其妄誕?先秦諸子,除孔丘,還有人被稱賢於堯舜?《論語•子張》子貢曰:“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月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此段文字,雖未提出賢於堯舜。但他人者,孔子之外一切人,堯舜禹湯文武統統包含在內,豈非賢於堯舜?日月為三光之二,且是最光明耀眼者。惟天惟大,惟堯則之。孔子就是天,其在儒者眼中,地位何等崇高!若孔子只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充其量為堯舜之流亞,何能舉二帝三王而過之?兩千餘年來,孔子是中國唯一的聖人。因其章可循,則可守,著作流傳,法式有繼。所謂禹湯文武,不過王道之化身。

甲、孔子是中國私人辦學的鼻祖。孔子之前,雖有庠序學校之設,這些機構均掌握在鄉党邦國手中,無非作一些啟蒙式教育。就是這樣的機構,在諸侯相攻的春秋時期,未必能很好運作。然明因民眾在鄉校議論朝政而建議子產毀掉鄉校。子產賢相,未允其議。別國鄉校未必有這麼好的命運。所以到了戰國時期,孟子一再提到謹庠序之教。

孔子打破邦國對教育的壟斷,聚徒講學,授以六藝,實行有教無類原則,擴大了教育對象,減輕了經濟及社會地位對受教育者的限制,使顏淵、原憲等貧家子弟有機會活動在知識文化領域,立言立說,成為聞人達士。此前,誰在載籍中見過曾參、有若的名字?誰將他等平民百姓以子相稱?誰將他等言論記載下來傳諸後世?

孔子及其弟子在教育方面的活動,極大地提高了人類對教育規律的認識,積累了經驗,豐富了理論,擴大了教育活動範圍,增強了教育活動的主動性、目的性、積極性,增加了教育教學的合理性、有效性。儒家所提出的某些教育教學的理論和方法,對當今人類的教育活動,仍有指導意義。

正是由於孔子在教育領域的開拓性活動,使得中國古代的教育面貌煥然一新,長足發展。為古羅馬及歐洲中世紀經院教育所不及。使古代中國成為教育普及率及文化水準最高的地區,成為東方文明的中心。此非張大之言,例如中國農民起義領袖,大多出身草澤,卻有相當文化水平。陳勝、吳廣作魚書,如果陳、吳及其夥伴均不會寫字認字,此事便鬧不起來。反觀歐洲,從司巴達克到普加巧夫,恐怕都目不識丁。

乙、孔子開私人著述之風,之前幾乎沒有私人著述,更談不上學術活動。整個社會沒有一個較完整的思想體系。孔子破天荒地對社會政治經濟文化提出系統見解,創建了以仁學為本,禮治為用的儒家思想體系,即儒學,延續兩千餘年,成為社會的思想支柱。在中國思想史上,孔子是偉大的開拓者、先行者。

近人康有為認為,六經皆孔子所作。此言未必。但六經有的經他編纂,有的出他手筆,則較可信。孔子本魯史作《春秋》,為眾多學者認同。《孟子》數次提到孔子作《春秋》。《孟子•盡心》:“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孔子曰:‘知我者,其為春秋乎;罪我者,其為春秋乎!’”《孟子•離婁》:“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而後春秋作。”《孟子•滕文公》:“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孟去孔未遠,說作不說傳,應有所據。

《春秋》其實是孔子根據魯史編的一部歷史講授提綱,一本手冊式歷史參考書,以便向弟子講授,或備弟子檢索歷史大事,有如今人之講授大綱。講授時圍繞這個大綱,加進許多翔實材料,大多被弟子記下,經後人整理便成為有名的《春秋》三傳。即《左傳》、《公羊》、《谷梁》。《左傳》迄于三晉滅智伯,在周威烈王二三年(前四0三年),上距西狩獲麟二七年,顯非左丘明所能完成,而是儒家後學據先師講授記錄編輯而成。《論語》中群弟子有關齊桓管仲等的問難及孔子的回答,極可能是孔子講授歷史,即講授《春秋》時的即席回答。因此《春秋》三傳的主要內容均來自孔子。因各人取捨不同,故形式內容亦有差異。

《春秋》以魯紀年,魯為諸侯,論王統不如宗周,講強盛不如齊、晉。因孔子為魯人,一則易於獲取資料,再則魯為父母之邦,以魯系年,有尊崇故國之意。於此二端,即見《春秋》為孔子所作,三傳皆直接來自孔子。
《春秋》非一般史乘,有三大特點:為編年史,為中國編年史之濫觴,開闢了一條編寫歷史的新路。其次,寓褒貶於隻言片語:所謂一字之褒,美于華袞;一字之誅,嚴於斧鉞。其筆致後人稱為春秋筆法,為學者所尊。孔子一介平民,敢於褒貶諸侯,是非王室,不僅膽識超人,也為後世樹立了良史的榜樣。第三,周室未亡,而以魯系年,其托魯改制之跡躍然紙上!故昔人稱《春秋》繼周,為其開創之作,皆王者之事也。

《論語•季氏》稱:“不學詩,無以言。”《論語•陽貨》:“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鳥獸蟲魚之名。”其對詩之功用之論述,自可千古。多識鳥獸蟲魚之名,把詩當作博物學,尤為別致。學詩必有教本,教本必須兼備各種體裁,充分反映各國民風民俗,又須精簡扼要。“詩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論語•為政》)孔子曾有:“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之說。三百篇中,《鄭風》有二十一篇之多。今言無邪,可見乃孔子刪削後遺存。三百五篇中,頌只存周、魯、商。周為宗國,存周固然。魯為故國,存之在理。但商為已亡之敵國,宋為亡國之餘緒,其親不如晉,強不如齊,所以存商頌,因為孔子為殷商後裔。存周以尊王室,存魯以敬鄉党,存商以寄祖先之思。合於孔子慎終追遠之義。此孔子刪詩之又一力證。

《論語•子罕》:“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魯哀公十一年(前四八四年)孔子年事已高,故爾返回魯國,潛心著述,最後一次修訂六經,寫成定本。故稱樂正,雅頌各得其所。正者定也,所者處所也,即六經內容順序已經編次,不再更動,猶得其所而定居也。雖稱編次,實乃納入其思想體系,重新寫作。後世各家所傳經文的差異,恐與這次修訂有關,有的所傳乃修訂前的版本,有的則是修訂後的善本。

正因六經為儒學教本,昔人教學的基本要求是將教材背得爛熟,故秦火以後,六經皆憑學者記憶複傳於世。其餘諸家,雖著述中亦引詩、史。但其于本家著述外,未傳任何典籍於後世。儒家對保存先秦經典,厥功至偉。

孔子聚徒講學,秉筆著述,於春秋時代,具有篳路藍縷的開拓之功。由於他的帶頭與示範作用,不僅儒學勃興,成為中國學術史上的第一大家。而且帶動其他人起而著述,聚徒講學,形成眾多學派,造成百家爭鳴局面,奠定中國古代社會思想基礎。爾後兩千餘年,中國政治經濟軍事文化,莫不受此一時期思想影響。孔子帶領群弟子周遊列國,遍干諸侯,不僅播下學術種子,也開策士遊說之風。

5、興滅國,繼絕世。據此有人說孔子開歷史倒車,要恢復西周奴隸制。這是知其一,未知其二。前已說明,西周封建,非奴隸制。西周井田制只是一種收取地租的方法,非農奴勞動組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從歐西奴隸制看,一切生產、生活資料,連奴隸本人,都屬於奴隸主,都是公家的,那有奴隸自環自營餘地?勞動者有私田,有私有財產,不管交多少租稅,私田所產,總歸自己。這樣的勞動者絕非奴隸,而是佃農或自耕農。

孔子興滅繼絕,與書王正月一樣,是尊正朔,垂王統。“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是要加強中央權力,維護國家統一,反對分裂,反對割據,反對諸侯相攻,以武力掠人之地滅人之國,爭城以戰,殺人盈城,爭地以戰,殺人盈野那種局面。興滅繼絕就是不承認武力兼併結果,就是尊王攘夷,企盼國家重新統一,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王道復興,諸侯守職,歸天下于太平,還生民以康定。這是孔子及其後學在春秋戰國那種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情況下提出來的。前已論及,孔子已提到繼周。其周遊列國,意在從政。從政目的:期年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所謂有成,即禮樂和于民間,王道行於天下,豈止霸業而已。故孔子興滅繼絕,不在於復興周室。孔子周遊列國而不去周,已見周政不可為。孟子更提出保民而王,並以成湯文王為例,國家不在大小,行王道者可王天下,力勸諸侯以天下為意。故興滅繼絕絕非安於現狀,而是力求改變春秋戰國那種天下分崩,王綱解紐的局面,是要統一不要分裂,要進步不要倒退,何保守之有!
孔孟之道於奪取國家權力而言,或許迂遠。孔子之行政才能如何,亦未經長期檢驗,然而孔子興滅繼絕,尊王攘夷,天下一統的思想;仁者愛人,不惑不懼的德行;契而不舍,堅韌不拔的品格,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的操守;殺身成仁,孝弟忠信的道德風範,深深植根于炎黃子孫的心靈,支撐中華民族度過兩千餘年的風霜雨雪,經百難而不屈,歷萬劫而猶新,以彪炳天地的萬丈文光,走向人類大同的新紀元。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孔子之道,在新民新國,日新又新,不斷進取,達於至善之極至,“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孔子之學,何不進取之有何安於現狀之有何保守之有(1985、11)?


《論語•泰伯•民可》章新解

《論語•民可》章,歷來注家皆斷讀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其意義成為:可使百姓跟著做,不可使其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或徑直譯為:可使百姓順從,不可開其智慧。很有愚民政策味道。後世詬病孔學者亦抓住此點,攻之不遺餘力。並與老子《道德經•淳德》章:“古之為道者,非以明民也,將以愚之。”相提並論。

先世儒者,未明此章本義,亦曲為之說。朱熹注此章曰:“民可使由於是理之當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朱熹之說含糊其詞,程頤則說得明顯得多。他說:“聖人設教,非不欲使人家喻戶曉也,然而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耳,若曰聖人不使民知,則是後世朝四暮三之術,豈聖人之心乎?”程氏覺察到這樣斷讀,便有可能將孔子置於行朝四暮三之術,搞愚民政策者的地步。而將“不可使知之”釋為“不能使知之”,非不為也,誠不能也。即使如此,程朱依然把民視為智力低下,不堪教育的愚氓,而與孔氏學說與言行不符。

孔子主張對民施教,開發民智,絕非愚民政策鼓吹者。《論語•子路•子適》:“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教的對象當然不是統治者,也不是士族,他們用不著老百姓都富裕了再受教育。不可使民知,何必曰教?不能使民知,何必曰教?!《論語•季氏•生而》:“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不說民為下,斯民為下,而是民斯,民中困而不學者,才是下等的。如果不可使民知,困而不學豈不正合需要?不能使民知,學與不學完全一樣,分甚麽上等下等?

孔子主張有教無類,士農工商均在可教之列,自行束修以上他未嘗無誨,學生中不乏顏淵、原憲這樣貧家小戶子弟。孔子弟子三千,主要活動地域在魯,以魯之地狹人少,不可能有三千貴族或士族子弟,其教育活動主要是在下層民眾中進行的。《論語•子罕•吾有》章:“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鄙有樸野粗陋之義,鄙夫當非士、君子。朱注謂:“孔子謙言,己無知識,但其告人雖於至愚,不敢不盡耳。”朱熹引尹氏注謂:“聖人之言,上下兼盡,及其近,眾人皆可以知。”既然眾人皆可以知,便與不可使民知、不能使民知的觀點截然相反。

試讀先儒經典,除此章被人誤解,絕無愚民之主張,倒有不少開發民智之論。《大學》開宗明義稱:“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程頤以為親當作新。既要新民,必須興教。《禮記•學記》云:“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是故,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對民施教,不是說說而已,而是有組織地進行。《學記》又云:“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庠序之設,絕非只為富貴之家。孟軻云:“謹庠序之教,”頒白者不負載于道路也。富貴之家,不僅斑白者、即使鬢絲如油的青壯,也絕不負載於途。

先儒果以民為下愚之蚩氓乎?答曰否!儒家經典中不乏重民愛民重視民智的篇章。《書經•洪範》謂:“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即庶民中有:有謀略的智者,有作為的能者,有操守的賢者。如斯之民何愚之有!書經又云:“汝(君王)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君有大疑謀於民,在先儒眼裏,民何嘗為愚者!至於“民帷邦本,本固邦寧。”“邦畿千里,唯民所止。”等,則是盡人皆知的儒家名言。孟軻更以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民的地位在先儒眼裏比在後儒眼裏更為崇高。為民爭利,為民呼籲,先儒比後儒更積極、勇敢。當然這與春秋戰國時期的社會環境不無關係。

綜上所述,不可使民知,與事實不符;不能使民知,與先儒主張相悖。後世儒者程、朱尚知不可使民知為朝四暮三之術,先儒豈有不知其非之理?然則,民可章固當何解?余以為,這是先儒在傳抄經文中抄錯一個字,進而斷錯句,至有今日之誤。

民可章原文當為:“民可使,繇之;不可使,知之。”此處知讀智,作動詞用,為使其有智慧之義。繇與徭同。

《漢書》:“高祖常繇咸陽。”即用其義。《史記》“務省繇費以便民。”徭,役也。古力役之征曰徭役。《漢書•元帝紀》云:“以用度不足,民多復除,無以給中外繇役。”即繇用作徭的又一例。則民可章仍是從民本思想出發,告誡在上者要珍惜民力。可不可使,就民智民力民利而言,本章主要就民智而言,如果民有完成某項事務的能力,即“民可使”,則“繇之”,派他們去做;還要顧及民利,如“使民以時。”孔子類似的說法還有“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
若“民不可使”,沒有完成某項事務的能力,則必須“知之”必須教育訓練使其具有這種能力。“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子路•善人》章)即“智之”而後使之一例。“小人學道則易使。”亦重申“知之”之必要。

民不可使偏要使,必然把事情弄糟,例如打仗,“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以戰為例,是因為戰爭最直截了當,最迅速準確地檢驗出作戰之民是否經過訓練,是否有作戰能力。

古籍中字多通假,傳抄中不免訛誤,古由繇原為一字。征之《說文》,絕無由字。可以認為,至少許慎所在的東漢時期繇、由二字可以通用。繇,《說文》釋為“隨從也。”即繇之本義,用作徭役之徭,亦從本義引申而出。因為“徭役者,隨從而為之者也。”(見《說文段注》)後世儒生,因受黃老申韓及縱橫家影響;儒學獨尊後,儒生多入朝作官,為適應統治者“雜王霸之術而用之”的需要,儒者有意無意地曲解此章經義,並將繇之意義鎖定為由,換為俗用的由字,遂使此章本義隱而不顯。

順便説一句,文革中,孔子收束修也成為批孔者攻撃對象,照文革學者意見,孔子應當搞義務教育。義務教育,今人猶難,怎麼能要求古人?“吾非瓠瓜,焉能系而不食。”不要束修,孔子只能喝西北風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6 16:53:4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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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07-03-06 16:56:00 | 只看该作者

回到真实的历史,回到教育的本源,回到礼治的朴实。

回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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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07-03-07 15:14:00 | 只看该作者

除了我,还有人看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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