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

殺破狼

静夜好寒——
外帐中悉悉索索，都是人声。
我躺在这里，目光离散，望着远方。

——朦胧中，又想起了伯符。

殺破狼

记得少时同榻抵足而眠，却每每愈谈愈是兴起，最终睡意全消；
记得少时舞剑吹笛，十分酣处，伯符便引我手，指北而笑曰：“有朝一日，你我定能提兵驻马，立于洛阳城头。”
那时我是如何回答的呢？不记得了。只仿佛还看得见他那双黑漆大眼，满是鹰扬万里的豪气纷飞。
征六郡，镇巴丘，定霸业，踞江南。十年间天下闻名。
——你我都相信年少轻狂的豪言壮语，终有一日定能成真。
——你我都相信兄弟携手，便可敝睨天下英雄。

殺破狼

伯符，伯符。功业未成，奈何死乎？

殺破狼

肩胛上的箭疮火灼般痛，胸口压着一口浊气，渐渐无法呼吸。
伯符，今日，我亦要死了……

殺破狼

虽未料到仓促一别，便成永诀；心中却早有这样的预感——
也尝说过你强极则辱，刚不可久；你却总是笑而不答：
我知你宁可死于弓马之间，不愿老来缠绵病榻之上；你希望自己活着一日，便一日是那个年少英武的“小霸王”！

殺破狼

伯符，伯符。便知死，徒何促！

殺破狼

从搓土为香，对天盟誓，生死不负的那一刻起；
从北上归来，始对以泣，终诉而怒的那一夜起；
从星夜奔丧，灵前柩畔，伏地而哭的那一日起；
——瑜便知此生惟有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无以报知己之义。
——瑜便知此生再无片刻闲暇可供吹笛折柳，举赋临风。

殺破狼

赤壁一战，心血呕尽；荆襄会猎，遍体鳞伤；
刘备在侧，势如养虎；功高震上，内外焦煎。

殺破狼

伯符，伯符。非瑜背诺，天不假年！

殺破狼

灯花噼啪一声，暗了下去，帐内一片昏然。我知道自己已是风中威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