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策论坛

       找回密码
    登录  立即注册
搜索
查看: 4735|回复: 48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转帖]老山狙击手 最新章节 11.重返前线 (中)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06-11-04 20:24: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浓雾散去了。

突然的炮袭也停止了。向前进轻轻地从灌木丛里爬出来,一边注目观测着前面那几个搜索过来的越军,一边到处张望,寻找掩护地形。不知部队是推进得太快,还是被打散了,现在身边看不到一个自己人。

他落单了,陷入了重围之中。不过阵地犬牙交错,自己人一定有在附近的,但他不敢出声大喊招呼。他变得很害怕,现在那几个人散开成队形,猫着腰,越来越近了,两下相距已经不过五十来米。好在此刻他虽然很害怕,但还记得丛林作战训练时对此种情形的处理方法,于是他迅速向着旁边的一块大石低姿贴地匍匐,潜行过去,想要以之为依托掩护。

他从一只越军的断手上爬过去,沾了些血迹在衣服的前胸襟上。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到了那大石后面后,他迅速转过身来,将枪口对准了那几个搜索者。正好那大石旁边有一丛灌木和草,可以隐身。

现在还不能开枪,到处都是越军,枪声无疑会引来更多的敌人。这块大石和灌木草丛并不能给他提供理想的安全保护。

老实说,他很害怕。他的害怕是有根据的,也是可以原谅的。从学校里一出来,当兵三月就就上战场,到现在他还没有完成由无一名无知少年到伟大军人的蜕变对接。严格来讲,他还是个孩子,才十七岁多一点。一个十七岁的善良少年,现在要他残忍的去杀人,他觉得办不到,这是他害怕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敌人是个很模糊的概念,那些人并非青面獠牙,而是跟我们模样相近,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在于装束和语言。要杀掉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在他的前面还在走动的人,怎么下得了手呢?虽然在战场上消灭敌人是天经地义的,但认知上是一回事,真正要行动下手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在他的脑海里,竟然感知不到自己处在性命垂危的紧急关口,他不大相信那些人会开枪杀死自己似的。但他没有更多幻想,也没有侥幸,藏好了身子以后,他下意识地打开了56式的保险。

“来了,来了!”他看着搜索过来的敌人,心里在紧张念叨,有点喘不过气来。他这般紧张的趴着在地,耳朵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枪炮声。枪炮声响得很激烈,尤其炮声,震撼大地。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炮声隔得太远,仿佛来自天堂。那种隆隆的震撼声音像是一种乐章,是专门接引人们到达虚无世界的。

刚才雾气实在太大,几米外就看不见人影。敌军突然发动炮袭时,队伍瞬间全乱了。有一发炮弹落在他前边五米的地方,同班进攻在他前边的三个人随着爆炸声,全都倒下了,哼都没多哼一声。那一刻,他没有庆幸,更没有任何的多余想法,只是立刻趴下了,钻进了刚才爬出来的那丛灌木林,一直到炮袭停止,浓雾散去才悄悄现身出来。

现在他看着旁边和前面的地上,到处都是弹坑,被掀起的泥土,炸断的树枝······尤其敌我双方的尸体跟残肢,四处散落着,惨不忍睹。硝烟味还没有完全散尽,和血腥味混在一起。

这是拿命在拼,必须要杀人才能活下去!他渐渐的由害怕中清醒过来。

越军的搜索小队越来越近,离他这里只有三十来米了。他们散得太开了,他没有把握一下子干掉五个。驳起火来,最多打倒两个,自己就会牺牲。但他还不想这样死掉,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家,很依恋家人,家中的亲人包括父母,一个哥哥,一个妹妹,此际全进入了他的脑海。

他真的舍不得就这样死,就这样死在丛林战地,永远离开他们。可是这是在敌人占领的地方,除了消灭他们,还有更好的方法能让自己安然无恙么?没有,他不能钻进地里去躲藏起来。他迟早要被发现,因为那五个人已经向着他走过来了,搜索得很仔细。而要开枪,他又不敢。

或许是刚才对亲人的想念使他增添了些求生的力量和勇气。看着敌人越来越近,他深呼吸了两口气,以让自己的紧张平静下来。可是这不管用,他仍然害怕着,呼吸不顺。他是真的不想死,而不愿死就得要消灭敌人,只有消灭了敌人自己才能活下去。可是这是在开枪杀人啊!而且一下子要杀五个人。别说杀人了,长这么大,一只鸡他都还没杀过。

然而一定得要消灭他们,除此别无选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感觉到自己异常的痛苦。世间在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了。

再没有时间给他犹豫和恐惧!厮杀是不可能避免的了!因为越军已经搜索到了距他只有二十来米远的地方!他都已抖抖索索,迅速取下了手榴弹,摆在了前面。或许是出于潜意识,现在他的脑海里在紧张较量着,是先扔手榴弹呢还是先开枪?他想,手榴弹扔出去后,会提前暴露自己,只怕它还没爆炸自己就招致了敌人的射杀。正这样评估着,敌人又已经走进了几步!他决定不先用手榴弹,一则卧着小幅度动作手榴弹他扔不了那么远,二则敌人分散的那么开,手榴弹威力并不如直接开枪。

他将枪口抬高了一点。他实在是希望敌人发现不了他啊,胡乱搜索过后就离开,那样的话,他也会迅速离开,去找自己的部队,大家都可以活得长久一点。

他心里明白,刚才在遭到越军猛烈的炮火袭击后,虽然部队被打乱了,但是大家都记得自己的目标方向,会有大部分人马向着任务高地继续攻击前进的。现在跟随部队,才是他心中最想要的,至于消灭敌人,在此种情形下,他万万不想,也不敢。

他可不是贪生怕死,他决不会做俘虏或者被敌人白白打死。他的害怕是正常的,是大多数新兵第一次上战场的通病,没有什么丢人。他是个正常的善良人,不是心理变态的凶残暴虐者,更不是杀人机器,三个月前他还只是个普通高中生,纵然现在三个月后身份变了,可是他仍然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一个第一次拿起武器要杀人的人,害怕是当然的。

远处高地的枪声、炮声仍然在激烈的响着。那是友邻部队在进攻,说不定是自己连队正在夺占某个高地,助攻主峰。虽然这里周围暂时都很静,他可不想要这样的平静,这种平静他承受不了,要是突然响起枪声就会好了,搜索的敌人一定会被引开去,那么自己就安全了,他想。

此刻可能是由于他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缘故,导致他的手心里现在全都是汗,在敌人越逼越近的当儿,浑身也有些发抖起来。

他想起刚才部队在浓雾中推进,当他亲眼看到自己前边的三个人在越军炮弹的突然落地爆炸中丧生时,可把他吓坏了。有一个湖南的当场断为两截,闷闷的“呕”的惨叫了一声,太恐怖了。昨天他们都还在一起抽烟,说各自的理想。那个湖南兵说等仗打完了回家去再复读高三考大学,可是这永远不可能了。他在战场一枪未开,转眼之间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才18而已,成为了永远的烈士。

现在他很想家,脑子里只闪念过父母,兄妹,他在想他们一定很担心他。绝别信他已经寄出去两个星期了,现在他很后悔了,为什么要寄给至亲的人令其担惊万分的信呢?做父母的永远都害怕自己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在战场痛苦的死于敌人的残忍之手 !也许母亲要忧忧愁愁,终日以泪洗面了;父亲也开心不起来,嘴上也许会说没事,内心里却一定担心得要命;哥哥和妹妹呢?他们又会是如何的担心和害怕?如果他们又真接到我阵亡的消息······向前进不敢再想下去了。

必须得要活着离开此地,凯旋归去,才不会给至亲的人们带来痛苦。而想要活下去,不让家人担心,就只有杀人,干掉前面的这几个敌军。他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对!干掉他们,干掉他们以后自己就安全了。就可以去追随连队,就可以跟战友们在一起。他觉得只有跟战友们在一起,他才不会害怕。那么,现在还犹豫什么,开枪吧,开枪干掉他们!若不那样做,他们定会干掉自己。开枪,开枪!在敌人发现他之前开枪!

他终于战胜了自己,变得什么都不再想了。脑子里太多的杂念屏去了,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开枪,开枪!”

他终于扣动枪机。

然而糟糕!

这一刻,他的心理明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因为没有时间供他多想,再去害怕什么,敌人就在眼前。可就是开不动枪啊,手指弯不过来了。浑身都很僵硬,仿佛冰冻住了。

这真是要命!“开枪!开枪!开枪!”

他急得要命,几乎是在祈求自己。对面的两个越军已经离他不过十二三米,正在走过弹坑边。他们看上去很瘦,高高的,年纪要比他大得多。其他的三人他现在看不到,被岩石和灌木草丛挡住了。先干掉他们再说,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脑子了只有一个念头:“开枪,开枪,开枪······”但他实在开不动枪。此际他变得是如此的紧张,肌肉僵硬得要命,但为什么会是这样?自己心里明明已经不再害怕了,可偏偏浑身都在颤抖,而且抖得是如此厉害,甚而他能感觉得到身边的隐身草木都跟着动起来。这次死定了!死定了!他感到无比绝望!

他只能感觉到绝望。

这该死的手指,为何不在抖动中往后痉挛收缩,扣下枪机呢?

这一刻,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恐怕是没有奇迹发生了。一则敌人离得太近了,二则周围看不到自己的任何一个同志。现在他真的已经完全感觉得到死神来临,只等着敌人来要了他的命去了。

这一刻,在临死前,他最想念的人就是母亲,在家乡乡村小学里教书的母亲。

母亲,母亲是多么神圣的两个字眼,可是他只怕再也看不到这两个字了,再也领会不到这两个字所带来的深沉的关爱了。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敌人搜索过来的脚步声清清楚楚,就在前面,很缓慢的脚步声,小心翼翼,死神来勾魂摄魄的脚步声。“来了,来了,来吧,来吧,老子做好了死的准备了。”

在绝望的等待死亡的来临中,他心里还有一种愤恨和耻辱!他真恨不能将要杀死自己的人是他自己。“你这真是该死,你这是真的该死!”他在心里对自己绝望的愤怒的骂道。

脚步声依旧不停,在草丛中悉悉索索而来······

这一刻,他是真正的感觉到了害怕,害怕死亡,对死亡的害怕。

害怕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如果以后再做梦遇到‘鬼’, 就念观音菩萨······只要念三遍,观音菩萨就会来保佑你的,‘鬼’自然就不敢来了,记住了吗?”这是小时候他一次噩梦见到了‘鬼’,吓得大哭,母亲起来安慰他的话。在临死的这一刻,他就只记得母亲关爱他的这一件事了,只觉得小时候躺在母亲怀里的安全感是多么的美好。此刻他在为着这种安全感而觉得很幸福。

然而幸福时光总是短暂的,这一刻安全感也只能是一个回味了。敌人已近在咫尺,他还能逃出生天吗?

现在在绝望之中,他的嘴里倒不知不觉地无助的轻轻念叨起这句话来:“观音菩萨······”

然而观音菩萨真的能解救他于眼前的这场生死大劫?除非这个世上真有奇迹发生,否则想要寄希望于神佛,那是万万不可靠的。

脚步声在左边和右边的草丛中也响起来了。现在他三面受敌,纵然观音菩萨真的在世,只怕也救不了他了。

但说来也真是奇怪,他那样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三遍以后,竟真能感觉不再那么害怕、愤怒和绝望了,浑身更舒缓了许多。看来母亲的教导是对的,观音菩萨真的很灵,让他从痛苦中脱离出来了。他心里很清楚,他又在心里默默地念叨道:“观音菩萨······”

正在心里念着,“轰隆隆·····”此刻远处高地上的枪炮声由远而近,响到了他旁边的山头上来了,让他瞬间回到了现实中来。他睁开了眼睛,活动了一下手指。

手指能活动了。

手指能活动了!这个意外的反应和发现让他心中窃喜不已。他赶紧伸手在地上擦了把汗。

现在整条手臂都能动了。

“观音菩萨在我身边······”他又启动嘴唇,轻轻地叨念着道。

他看到刚才在他前面的那两个越军已经过了弹坑边沿,直接向着他这里来了。两下相距已经不过五米远了。他们应该还没有发现他,但被发现注定了是迟早的事,也就几秒钟后而已。其他的三人他在这一刻还是看不到,他不敢抬头乱动。没办法了,现在只能干掉一个是一个,干一个够本,干两个赚一个。这两人拉开相距不过三米,他决定了先开枪射杀他枪口一直指向的右边那个,然后再迅速扫射过来,将左边那个打趴。

干一个够本,干两个赚一个。他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12 12:05:19编辑过]
回复 引用

使用道具 举报

49#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2 12:06:00 | 只看该作者

11.重返前线(中)

向前进坐进运输连一个兵开的汽车驾驶室里后,打开着窗户,风吹起来异常凉爽,没有丝毫闷热。汽车过了兵站以后不久,一直是摸黑行使,没有开灯。战备公路并不平整,颠簸得厉害。这些汽车兵,驾驶技术一流,不用说了。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公路开始拐弯,坡度加大了,汽车爬行起来很是吃力。这样七弯八拐,一上一下,在黑暗夜晚,只看见近处模糊不清的山的轮廓,向前进很快辨不清方向了。

开始上山的时候,向前进有点担心,要是越军特工搞伏击偷袭,那就有点惨了。前线的仗打到这个时候,正是胶着状态,一时间还分不出胜负。越南军人都不是泥捏的,单兵作战素质及其基层指挥官的指挥素养,表现得都非常不错,毕竟打了几十年的仗,所谓第三军事强国,也不是空穴来风,非无根据。

前线明刀明枪对干之余,双方更都将战火努力延伸到对方后方去,炮袭、渗透、小股骚扰,搞得不亦乐乎。尤其他们的特工,搞渗透破坏,暗杀,绑架,相当厉害,手段也歹毒残忍,弄得我们后防也相当不安宁。大家最痛恨的就是这些人,逮住了,都不管政策了,先揍了再说。刚才的兵站排长受到偷袭,即可看出越军的特工,那是无孔不入。这次要是又在半路来个伏击, 这可是弹药啊,引爆开来那可就不得了了。

模糊的星光中,前面的车突然停下了,可把那个汽车兵吓了一跳,赶忙着问向前进:“什么情况?”

向前进说 :“我不知道啊,你们有经验,那可要问问你了,通常这会是什么情况?”

那个兵呵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刚才紧张了,随口就问你了,我当然知道你不知道。你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有点情况。等等看吧。”那个兵又像是安慰他说:“不用担心,经常这样,都没事的。”

“我下去看看。”向前进说着,就要打开车门下去。

“不用了,前面有枪声,你听。”向前进仔细一听,汽车的轻微的马达声中,果然有了枪声传了来。

那个兵说:“前面拐弯处是个悬崖,越军特工经常在那里伏击我们运输兵,大队人马过去时他们不敢,你要是落了单,那可就得要吃亏了。部队专门在那里加强了反伏击力量,有两个班的人手,可能是对干上了。你不晓得越南人的特工,专爱盯我们弹药运输车下手。上一次我车况不好抛锚了,落了后,有两个特工化装成边民,大月亮的晚上,说是去亲戚家回来晚了,要搭载,解放军跟边民心连心嘛,我就答应了。哪晓得上了车来后,押了老子的俘虏,差点把老子干掉了。喜得好我人聪敏冷静,他们要我把弹药运送到他们那边去,用匕首威胁我,我就假装答应他们,慢慢的开,开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我就将车猛向着他们那边开翻进一个沟里,将他们两人一个当场压死,一个压成重伤。弹药撒了一地,可是一件没少,车拉回去修一下就又可以开了,连里还为我请了个三等功。呵呵,就是我现在开的这辆,这可是英雄的车,你运气好,搭带沾光了。你是哪个部队的?”

“我是边防军的。”

“边防军?听说里边有几个小兵,可狠了!有个叫什么向前进的小子,17岁,很厉害,认识不?不认识?那也是,边防军部队大着了,谁跟谁,谁个人都能认识清楚?我们是轮战部队的。边防军最他妈的苦了,打了很多年了吧。我们轮战部队,是来这里实战锻炼一下的,试试手,许多年没打仗,生疏了,捞点经验,过几个月就回去了,再派另一个军区的来,大家都练练。这南方全他妈的山地丛林,沟谷深壑,蚊虫也多,又高温湿热,枪支都要生锈,在这地方长久生活作战,不是个事。我比较佩服你们四川、湖南、贵州的兵,吃苦耐劳,作战勇敢,视死如归。我们北方人,很多人来到这里不习惯,拉痢疾,还好我这人适应性较强,睡觉时任蚊子咬,就是不醒,二十天下来,被吸去了二十多斤血,愣是皮包骨头了,脸上也被蚊虫咬成了蜂窝。我看见不行了,以后睡觉就戴面罩,几天工夫,人又面色红润了起来。哎呀,好像停很久了,这车还不走,前面好像越打越厉害了!同志,我看着这边,你帮忙看着那边,有人影儿就开枪,那都是越军的特工,不用喊话。我最痛恨越军特工了,以后你一个人被陌生人招呼,千万小心。他妈的,都这么久了,那边怎么搞的?我们部队已经加派了两个班的人手在那里搞反伏击的啊,应该是他们打起来了,难道还拿不下,非得要老子亲自下去动手?哎呀不好,你帮忙看着,我下去撒泡尿来。”

这个司机左手拿起枪,右手刚打开车门,斜身要下去,当的一声,一颗子弹就射在了推出去的车窗边框上,打得他的右手赶紧缩了回来,把在枪上。

“特工。是他妈狗日的特工!”他大叫一声,返身卧倒,爬回车内。

子弹密集的扫射过来,打得车窗门当当的响。

向前进迅速的打开右边门窗,一颗子弹挟带着热风从他的脑门前射过去,还未等门窗大开,他赶紧滚出了车外去。还未爬起来,呼的一声,一个人影从他头上窜过,着地即是一个前滚翻,站了起来,转身就往车前头去,依托射击,动作飞快。他不知道这是否为汽车兵的必修课目,但这个兵的动作速度绝对堪称一流。

向前进来不及细想,赶紧往车尾部去。后面相隔着两丈来远的另一辆车上的兵已经开枪反击了,枪口喷着焰火,子弹嗒嗒嗒的向着路坎外边的一座黑乎乎的山压去。

从枪口的焰火判断,敌人好像有好几个,在边打边撤退。

这些特工惯于搞的是偷袭骚扰,打几枪就溜,够让人讨厌的。向前进开了几枪,黑暗中看到前方敌人的枪口焰火已经退入那座黑乎乎的山中去了。他追到公路坎边去,载他的那个司机由前车头绕过来,喊他道:“同志,别追了,赶跑了就是了。马上要出发了,前面的车好像启动了,赶快上车。”

向前进正要转身,瞥眼间忽看见前面不到一丈远的路坎下草丛中有什么在动,他立即向下打了个点射,动的东西爬起来了,好像还扛着个什么家伙。他打了那个点射后,那个司机也赶过来了,看清了动静,赶紧打了个长点。

紧接着轰的一声,一发火箭弹喷射而出,触着公路外边的土坎,猛烈的爆炸开来。火光照得公路上一片明亮,炽热的气浪将向前进掀动着退了好几步。一块弹片由他的脑门跟钢盔之间穿上去,将钢盔顶掉了,由背后落下去,哐当哐当在公路上滚动着。

他没法透过硝烟看清那个敌人的情况,赶紧绕到右边,只见燃起的草照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蜷伏作一团,一动不动了。向前进跳下去,将那个敌军尸体翻过来,拣起一把AK和几发弹药,连带火箭筒和四发弹药一起收缴,递上公路来,那个司机接了,拉了他上去。

“我的钢盔被打掉了,给我找找。”上来后,向前进赶紧说。

“在这里,车轮子低下,刚才滚到这里来了。”司机说。

野火还在公路下燃烧,这次小战斗没进行多久,干掉了一个敌人,相当顺利。大家又都忙着赶路出发了,此时除了汽车的马达声,四周恢复了寂静。

将枪关了保险,重又坐进了车,向前进戴上了捡起来的头盔。

汽车继续在盘山公路上行驶,越近老山战区,戒备越森严,一路上经过了许多个守备兵站,许多是弹药临时仓储点,这个运输连队的一些车上弹药被卸下,守备兵们挥汗如雨,搬进洞穴里去了。

老山地区,自然洞穴多不胜数,每洞能容纳几人或几十人不等,我军利用这些洞穴,加大改扩,变成了很多弹药库。向前进乘坐的这辆车弹药没有被卸下,而是跟着前面的十几辆继续上行。

汽车在一处险坡停了一阵后,不一会儿又在茫茫暗夜里,摸黑行驶在一个深沟峡谷间,里面光线更加黯然,什么也看不见了。汽车行驶,应该是完全凭感觉。

一路来这样上山下沟,盘山行驶,不知有多艰难。要知老山、者明山地处亚热带地区,这一带海拔一般都在500m左右,单从海拔上看起来虽不甚高,但这地方山岳连绵,山势陡峭,坡度都在30-60之间。山上高峰耸立,各高地山脊狭窄,两山之间多为深沟峡谷,谷深达数十米至数百米不等。在盘山公路上夜间摸黑行车,没有过硬本领,那是绝对不行的。一旦翻下沟谷,即是车毁人亡。

驶出深沟峡谷后不久,汽车又盘上一个陡坡。向前进一直捏着把冷汗,现在担心的不是越军特工的伏击偷袭而是千万莫出车祸了。虽然是乘坐在车上,但担惊受怕,还不如步行呢。然而步行又谈何容易?落了单,运气不好,正是越军特工伏击的下酒菜。

很快汽车开到一个地方后就停下来了。“我们到了。”那个汽车兵说,“在这里卸下弹药,就要打道回府了。下车吧,到兵站去看看,问他们可不可以等到天亮再走。我跟这里的人比较熟悉,我带你去吧,这里负责的张排长是我的老乡。等等,刚才缴获的弹药,你全带去,我们回去人多,不会有什么事。”向前进拿了几个AK弧形弹匣,插进腰带,跟着这个热心人,走到前面去。第一辆车上的东西已经搬空了,车已经掉了头。找到张排长后,张排长正走进洞去,在洞口放下肩上的一箱弹药,呼呼喘气:“怎么还有一个?前面已经去了好些人了,跟着几个护路的民兵,他们对这里地形比较熟悉,你赶快去追上他们。这里白天上山不太方便,乘着黑夜走,民兵们会把你们带到阵地脚下的。”

向前进赶紧告辞他们,急步往前面公路上走。

借着模糊星光,走了一阵,还是没有跟上前面的人,前方脚步声也听不到,他有点心里焦急了。顺着简易公路,他加大了脚步,小跑起来。公路肯坑坑洼洼,跑起来高一脚低一脚的,他尽量用脚尖着地,避免发出较大的响声。

他只感觉两边的山黑乎乎的,公路边一些树很高,都看不清楚。这里植物种类繁多,生长茂密,多数高地被森林和杂草覆盖。尤其道路稀少,一些地方长草竹林,密不透风,不用砍刀,难以通行。而大雾天气或者黑夜一旦迷路,是很难找到正确方向的 。好在现在可以一直沿着简易公路,不用分辨方向。

跑着跑着,突然脚下被一根藤条一拉起来,将他绊倒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公路边几个人一涌而上,将他死死摁住,一把冰凉的匕首按在了他的脖子上。枪被缴走了,弹药也被人拿走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引用

使用道具 举报

48#
 楼主| 发表于 2006-12-09 14:09:00 | 只看该作者

11.重返前线 (上)

十天后。

院方给他联系了一个运输连队的司机,司机说要请示连长。连长批准了,答应载他到前线去。但要明天晚上才能出发,白天不敢通过敌人的封锁区。那里有一段路在越军阵地的射击范围内,就算晚上时也不太安全,敌人会盲目的乱打炮,毁坏公路。火箭筒什么的也总是胡乱的吹到公路上来,一不小心就要中招。有时越军是白天向着盘山公路打炮,炸坏公路,民兵们就在晚上抢修,修了被炸,炸了再修,弹药总得要源源不绝的运上去。

民兵们很苦。公路的维护大体上全靠他们。

那个记者老早就打了电话到院方,叫向前进去接了,说要来送他,后来又说不来了,明天有事情要到别的地方去了。

广西的那个同室的老兵说:“兄弟,看来她硬是粘上你了,你别想甩掉哈。我看也要得,人家大学生,人也漂亮,比你大不了多少。”

向前进说:“你说的这话就对了,她比我大,把我当小弟看的,别想得那么歪歪好不好?我可是名花有主了的,嘿嘿!”

“喂!”广西那个兵一只脚跳起来,“名花有主?呵呵,明白了。不过别怪认识一场当哥的不把好话来教给你。依着我说呢,别碰到凤凰不懂得抓获,偏要养只画眉鸟啊。你懂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先说说吧,你那个阿哥什么来头,模样俏不俏?名花有主,呵呵,我倒要看看了。有照片没有?谅你小子也拿不出手。没有是不是?我就猜到了。那,口头介绍几句吧。”

向前进脸上红红的,有点期期艾艾起来:“这个,这个。”

广西兵说:“什么这个那个的?羞于出口?是不是太差劲了,说出来脸上无光啊?”

向前进嘿嘿着道:“那倒不是,挺漂亮的,在学校里可是三金六银中的三朵金花之一,排第二位。只是呢,大家都没有表明过。”

广西兵又跳起来说:“小兄弟,不会吧,没表明过也算你的?我跟陈冲苏小明还有香港、台湾的很多明星也没有表明过,算不算我的?”

向前进嘿嘿笑:“我们是多年的同桌,应该算相互暗恋那种,总之是很纯洁的。我入伍来的那天,班上给我搞了个欢送晚会,同学们就给挑明了。她也没反对,脸上红红的。”

广西兵说:“这么说起来,是对你有点意思。那,后来有没有鸿雁传书什么的?给你来过几次信?有没给你寄过照片?我看没多大的戏,不是我打击你。我们老兵上前线,什么私人东西都可以打包放在后方,但唯独有一样东西,是必须带在身上口袋里的,晓不晓的是什么?”

向前进说:“我当然晓得,女朋友的照片么,时不时在战地就要拿出来亲一口,也没什么神秘的了,哪个不晓得?”

广西兵说:“可是你却没有她的照片。”

向前进想了想说:“她好像很少照相。不过她也应该特意为我照一张才对。但是我没有问她要过。我要问她要一张,她应该会给的。”

广西兵笑起来:“那,给你看看我曾经的女朋友的照片吧,水平很高哦!可惜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了。算了,不给你看了,院长来找你了,可能你得要出发了。”

院长走了进来,对他说:“运输连队决定今天晚上走,你赶紧准备一下,然后就到一个兵站公路上去等。我已经给兵站的人打了招呼。还有那个记者同志又打来了电话,要我转告你,路上小心。你从前线带回来的枪,要不要领出来?我给你想想办法,虽然是战利品,这点办法我还是有的,要AK就行了是吧,没问题的。你赶紧准备,我去给你把枪弄出来。”院长说完,走出去了。

广西兵说:“听到没有?电话又来了,你怎么看啊?说说。别再告诉我说也就是姐弟俩关心这回事,我看没那么简单。”

向前进问:“那你究竟想要个什么答案呢?”

广西兵嘻嘻哈哈笑起来:“你就骗我说对她有点意思吧,行不行?”

向前进说:“看来我不这么说还真让你失望,那我就说吧,我是对她有点意思。我东西收拾好了,要出发了,你保重!”说完他拿起一个小包袱,里边是他换下来的血衣,护士们已经争抢着替他洗干净晒干了,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他想把它带上前线去。包裹里还有那个女记者两次来看他给她买的一条烟,有一条给医院里的兵们瓜分了,这一条他留了下来,要带上前线去给同志们的。

对于他的回答,广西兵虽然明知是骗他的,而且也是自己要求别人骗他的,但还是很高兴。他拄着拐杖,送他出医院的大门,很多相识的兵,也都来送他了,护士们更是全都来了。他相当的感动,想对大家说点什么,但喉咙里堵堵的,就没有说出口。

那个广西兵说:“小兄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自己保重了。记得在战场上别太莽撞了,以后你那个记者姐姐才会有机会再关心你的。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千万别忘记了啊。还有,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才是革命的好种子,记住了啊!”大家哈哈笑起来,不停的点头,纷纷说:“说得好!”

院长说:“想不到你比老子都还土,不过这个话有道理,我喜欢听,一千遍,一万遍都听不厌。听了几十年了,有感情了,确实是这么回事,嗯,这个我要说的也都被你说了,那向同志,我就祝你好运气吧,子弹看见你绕着弯儿走,别的不多说了。这是你的枪!”大家又笑起来。

一个护士说:“向班长,凯旋了,记得来我们这里转转啊,我们大家都会想着你的。”

“哇!”男兵们鼓噪起来。

“是啊!怎么样,不服气啊?全都去整容,长帅气潇洒一点啊。”护士们哈哈笑。

“哇,不知道是什么世道,真是男的爱漂亮,女的爱潇洒这回事了。”一个男兵说。

向前进背起枪来,向大家敬了个礼,转身要走,突然那个淑女也疯狂跑了出来:“你先等等!”只见淑女跑过去,一把拉着了他的手。

“哇!”这次男兵女护们一起惊叫起来。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淑女更是面对面一把将向前进紧紧抱住了。

“完了完了!惨不忍睹!惨不忍睹!”院长大摇其尊头,紧紧闭上了眼睛。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后退为妙,一面转身往回走,一面叹息着说:“改革了,开放了,但老子这次丢人丢大了!都怪平日工作太忙,教女无方,惯纵了她!嗯,再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得要早点给她许配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向前进手足无措,羞得满脸通红。淑女突然松了手,站在了他的面前,盈盈泪眼,在夕阳光照之下,火热之外,更格外有一种惹人怜惜的迷蒙,看着他,一面用手去擦拭眼角的泪。“再见!”她说。

“我们大家有东西送给你。”这时又一个护士跑出来,递给他一个大包裹,不等他接过去,又动手将之背在他背上。

“哇!”

所有的男兵们羡慕得眼都红了。

“不看了,太伤自尊心了。”一个男兵说。

“放心吧,从今天起,以后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重返前线,我们都会送给东西的。”护士们纷纷说。

“只送东西不送拥抱吗?”一个男兵问。

“那样做,是要挨处分的。”另一个男兵说。

护士们全都哈哈笑,不回答。

离开医院走了很远的时候,向前进心里都还在怦怦跳动,脸上发烧。他还没被漂亮大姑娘这样拥抱过,他还是有点晕乎,没完全清醒过来。他一个人大步走着,走的很快。他要在天黑前赶到那个兵站去,然后在那里呆到晚上十一二点多钟,搭乘路过的运输连队的汽车,连夜上山去。

简易公路上很干净,黄土泥地,披着夕阳的金光,走上去轻松得很,没有任何负重行军的疲乏。这种感觉真是不错!现在他精神焕发,浑身使不完的劲似的,力量似乎要爆发出来。军装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在医院里天天有澡洗,一洗一轻松,哪里像入伍来的若多日子那样受苦受累?

精力太充沛了,不发泄是不行的,不自在。现在他将自己手里的小包裹装进背上的大包裹里去,两手一上一下将枪把持着,斜端在胸前,开始跑步。

长天晚霞绚丽多姿,他的绿色的军装有了一种诡异的黄亮带殷红的色彩。夕阳的金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很孤单。长而孤单的影子在寂静的公路上灵活的跳跃运动着,直至远去消失。

在夕阳余晖即将散尽的时候,向前进来到了战备公路上的那个兵站。他在路口哨卡被哨兵拦住,问了他几句话,摇起栏杆,放他进去了。兵站的人已经接到了电话,很热情的接待了他,把他安排进一个大帐篷。里边还有很多今夜重返前线的兵,都是在等运输连队的汽车的。

厨房里还在炒菜,爆出辣椒的气味,让人猛咳嗽。

离开饭还有阵子工夫,向前进放下包袱,喝了缸茶水。他想出去走走,刚走出帐篷门口,一声急促的“报告!”吓了他一大跳。定睛一看,一个穿着迷彩服、浑身是血的士兵站在他面前立正敬礼!他急忙站直身子回礼。

“对不起,搞错人头了。”士兵定神细瞧,发现弄错了对象,急忙道歉,低头钻进帐篷里去了。

转瞬间,就有几个帐篷里的兵提着枪,跑出来。随着一声尖厉哨响,跟着许多这个兵站的警备人员都全副武装,往前面一个山脚下跑步去了。

听到哨响,所有人都出来了,几个厨房的火头军手里还拿着锅铲,纷纷嚷着问:“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向前进在外面,最先被人抓住了问,于是所有人都围向他,打听情况。

向前进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找兵站的指挥官吧。”

几个炊事兵说:“我们排长回去后方了,还没回来,负责的人是个班长,刚才已经带人跑出去了。到底什么情况?”

向前进说:“大家赶快拿家伙,准备战斗!”炊事兵们急忙答应“是”,菜也不炒了,纷纷跑回去抄起来家伙,奔了出来。所有重返前线的兵们也都拿起了武器,前前后后,往刚才兵站警备人员们去的地方跑去。向前进对那几个炊事兵们说:“你们别走远,就在附近警戒,我赶过去看看。”

正跑出去了没多路,前面去的人后军作前军回来了,打听时说是这个兵站的负责排长在从后方返回的来路上遭到敌人渗透特工伏击,被打成重伤了,他手下的士兵们正在抬他回来。正说着,有几个兵急忙着从向前进身边跑回去兵站打电话叫救护车。

紧张消除了,大家松了口气。不一会儿,最先跑出去的几个兵抬着他们的排长回来了,并不停的高声咒骂着。一个兵跟在后面,大声的哭着走,“排长排长”的喊着。

排长被停放在兵站值班室里两张拼起来的桌子上,浑身是血。人还在昏迷中。那个哭着的兵跪着在地,胸口以上部位靠着在桌子边沿排长身边,还在哭喊着。

值班室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向前进在里面问刚才向他喊报告那个兵:“到底怎么回事?敌人呢,怎么样?都收拾了没?”那个兵说:“收拾个鸡巴,我们只撂翻了三个,还有八九个跑了。”

大家都纷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呀!”

那个兵说:“我和四班的小吴跟着排长去后方开会,回来时没遇上车,就步行赶路回来,在那边团坡岭下遇到敌人伏击,这些人配备着火箭筒,排长在反击中被火箭筒吹了一火,炸成了这个样子。当时都是这个小吴,看到敌人怕得要死,趴在了那里不敢动,枪也不敢开。敌人火箭筒打来了,排长要救他,跑过去拉他,就被炸成了这个样子。排长本来可以跑开没事的,都怪小吴!”

兵站的几个兵就要动手去打小吴,被向前进止住了。来到这个兵站准备重返前线的兵们也都劝。

那个小吴现在成了可怜虫,眼泪巴沙,仍然还跪在那里,摇着他们的排长,不停的喊着。

向前进问:“他是个新兵吧?”

那个兵说:“是的。当初我建议排长带个老兵去,排长不听,非要带着他,结果就成这样了。”兵站的兵们打不了小吴,这时都在责备他,有几个还恐吓他:“你他妈的孬种,排长要是醒不了了,老子们要你陪葬!”看到这个兵站的兵们很责备那个可怜的小吴,有几个重返前线的老兵说:“算了,他已经够伤心的了。新兵都是这个样子,别难为他了。”

兵站的兵对小吴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有几个就火了:“算了?你们他妈的这是什么话?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受重伤的又不是你们的排长,你们当然这么说了。”

一个兵说:“我们连长排长都阵亡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听着那个小吴在那里痛哭流涕。不一会儿附近急救站的一辆救护车来了,兵站的兵们将他们的排长抬上了车去,有一个班的兵护送着去了。于是值班室里大家都散去了,只有小吴还在那里低声的哭,不敢哭大声,老兵说了哭大声了要打他。

很快兵站就加强了警戒级别,哨卡上加派了人手,炊事班的人在两个班的兵扩大了警戒面后,也负责起了兵站的防卫。

任务分派下来,大家都赶紧抓紧时间吃饭。

菜已经全变得焦糊了,大家默默的吃着,没有人说什么。向前进匆匆吃了两碗饭,就去看那个被众人斥责的倒霉鬼。

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天上有星光。值班室里的灯光很模糊,向前进走进去时,那个新兵蛋子小吴还在值班室里的地上跪着,仍在不停的啜泣,排长排长的有一声没一声的低声喊着。

向前进站着在他的旁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想了想,半蹲了下去,对他说:“别哭了,下次看见敌人,给我狠狠打,把本扳回来就是了。哭是没用的人才会做的事,你是个兵,部队有句话,流汗流血不流泪,你忘了?”

小吴抽抽嗒嗒的说:“都怪我,太没用了,把排长害成了这个样子。我不哭了,你说,我们排长会不会有事?”向前进说:“应该不会,医生已经把他救走了。”

正说着,忽听外面有一种古怪的呼啸声,两人都听到了,都抬起了头,向外张望。

一发火箭弹带着尾焰,向着窗户射来,就在外面了。“赶快跑,冲出去!”向前进一声大喊,抓起小吴,屁股上一脚,就将他猛力踢了出去。

小吴几个饿狗扑食,抢出去了,向着外面公路上就跑过去。向前进刚冲到门口,那发弹药就穿进窗户,射到后面的墙上,爆炸了。几乎是在爆炸的同一瞬间,他右手在门柱上一借力,旋过了身子,扑倒在外面墙根下。

外面公路上枪声在模糊星光中响成了一片。

那个小吴听到爆炸声,一回头,看见一团火光在值班室里腾起,不晓得救他的人怎么样了,猛地大吼了一声:“同志!”又飞奔过来。

他的枪还在值班室里的进去靠边的墙上,他冲了进去,值班室里吊顶的灯光在烟雾中摇晃,他摸到枪,操起来就往外面冲出去。终于发威了!

在扑倒在地后,爆炸声中,向前进本能捂着头上戴着的钢盔。他感觉他挨着的墙壁震动了,像是要倒塌的样子,他迅速爬起来,向着旁边的大帐篷冲去。他的包裹武器全都还在那里,刚才吃饭时他放回去了。

跑动当中,借着模糊星光和值班室里透出来的灯光,他看到公路边的土坎外有几个戴着头盔的士兵也在跑动,顺着公路往前,脚步声噼里啪啦,身子呼啦一下都没影了。向前进跑进旁边的帐篷里,里面还好有一盏灯,赶忙拿起武器,在一张小桌子上捡了两个弹匣,扎进腰带,又冲出来。

冲出来一看,还好,值班室里没有起火,电灯还在顶上吊着,一摇二晃 ,外面可以看到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硝烟味,枪声已经顺着公路远去了。看来敌人逃走了。

兵站里炊事班的人也已经追过去了,附近只有外边哨卡上的几个人,向前进不想再跟着过去了。

他正要回身往帐篷里去,突然发现前面土坎处有几个人影儿,猫着腰,向兵站摸过来。自己人追赶敌人回来的话应该不是这个样子,一定是敌人,但又拿不准。正想着是否喊声话,突然枪声就响起来了。枪声是从土坎下一个猫耳洞里响起来的,嘭嘭的声音,连响了好几下,人影儿倒下去了好几个。剩余的人,开了几枪,掉头就跑。

“我操你妈!我打死你,小狗日的!”随着叫喊声,猫耳洞里冲出来一个人。向前进赶紧向前面逃跑的人开火射击,追了过去。

“别追了,小吴,赶快看看后面打中的人,还有没有没被打死的。”向前进向追赶过去了没入了黑暗中的小吴喊。

听到后面有枪声,前面顺着公路追赶过去的人们纷纷又跑回来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和喝喊声很有气势。

“我打死了五个,我打死了五个!”小吴兴奋的喊。

兵站的几个兵赶快回去找来手电筒,扫射战场,清点胜利果实。小吴一共开了五枪,却只发现打死了四个敌人。“应该还有一个,我打中了五个的,我看见五个都倒了地。大家再找找看,一定受伤了,没跑多远,还在附近。”小吴肯定的说。兵们都兴奋起来,好几把手电筒,四处找。

忽然有人兴奋的喊起来:“找到了,在这里,在这个水沟边的猫耳洞里,有血印子,爬进去了。”

人很快就逮出来了,吓傻了,像只死狗。原来是大腿上中了枪,血流得很厉害。于是兵站的将之拖回去,放在值班室里,也不审问,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轮流打。每打一下,这个家伙就用中国话喊:“解放军优待俘虏。”打他的兵们说:“给排长报仇,老子们用拳头脚尖来优待你,很不错了,否则大邢伺候!千刀万剐。”只打得这家伙声音喊变了羊叫。

接下来再一审问,这家伙就什么都招了,原来是饿坏了,想来兵站搞点吃的。没想到调虎离山的战术不成功,偷鸡不成,反折一把米。小吴很高兴,兵站的兵们也都拍着他的肩,表示祝贺,不再责怪他了。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向前进跟在这里等车的十多个兵终于上了运输连的汽车,向前线进发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引用

使用道具 举报

47#
发表于 2006-12-04 13:18:00 | 只看该作者
谢谢楼主,可观看完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引用

使用道具 举报

46#
 楼主| 发表于 2006-12-03 10:31:00 | 只看该作者

10.人民内部矛盾 (下)

师部。

“我们会不会做的得有点小人了呢?”副参谋长去了后,师长望着打开了的窗户外面蓝天说。他的脸上没什么倦意,精神很好。

今儿真是个好天气。前线没有战事,隆隆的巨炮声音没有了,这一刻,后方就是宁静的。

“呵,大家说说。”师长又说,仍然是向着窗外的蓝天。

“要我说嘛,这是在战时,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再说我们也忍耐这种不长进的人很久了,不用太内疚什么的吧。”政委说着站起来,也从窗外看到了今天的好天气,接着说:“天气不错啊,要是没仗打就好了,多好的蓝天呵,还有你看那云,悠闲的自由来去。不知道参谋长怎么看?”

参谋长还在桌子旁低着头研究沙盘。

但他耳朵里听到了政委的话,包括师长的每一句话。这时只是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其实,打仗,靠的是那些普通的兵,没有这些质朴、勇敢的人,我们指挥谁呢?难道靠那个副教导员?这样处理法,这叫灵活变通吧,如果再让他呆下去,把所有的兵都弄寒心了,这仗还怎么打?虽然手段是有点小人,可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政委跳起来说:“不会吧,参谋长,你也认为有点小人?那我岂不是一个人背了这口黑锅,他要有一天得志,还不得让我给他提鞋?”

“他那熊样?能让你给他提鞋?”师长和参谋长几乎异口同声道。

政委倒有点担心了:“上头压下来呢?”

“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扛着。”师长说。

“对!一起扛着!”参谋长终于从沙盘上抬起头来,也走到窗户边去了。“前方的,后防的,我们都一起面对。”

政委说:“哎呀,我真是感动!我请你们抽烟吧。”

“别,还没个了结呢。只是这件事情让我们处理了,可以使下面的营团指挥员们不必分心,可以全心全力用到前线上去。现在什么事都由我们师部扛着,毕竟跟他们比起来,我们腰腿要粗些,顶得住!大家还要小心接招才是。”师长说。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压力就大了,陷入了两面作战,这是兵家大忌啊!”政委说。

“我们陷入两面作战总比下面营团指挥员们陷入两面作战要好。”参谋长从窗户边指出去,向着南边,“呵呵,我宁肯面对面的这样跟敌人打,也不愿这样跟自己人斗心计,整日你都得要提心吊胆,防着阴招,可不是个事。跟敌人作战要好多了,硬碰硬,大家战法相近,明刀明枪,爽快多了!”

“嘿嘿,其实这个事,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大家上面都有人,自古邪不胜正。小人永远都不是大当家,真要斗起法来,上面的几个大当家,还是向着我们的。这样吧,你们主攘外,我主安内,如何?大家各有所长,分工合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政委笑道。

师长和参谋长都笑起来:“是啊,大家上面都有人,全国人民还在我们这边呢!”

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就这么说了,没事就好,大家太平,要有事,应急方案立即奏效。我还没请大家抽烟呢,来啊,一人一支,接着。”

师长说:“你这叫什么呢?毒害他人身体健康啊,哈哈。”

大家又都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宣布散会,一起走出去了。

天气是美好的,人的心情也应该是美好的才对。现在向前进的心里完全暂时的化去了担忧,在那个淑女也疯狂的护士走了后,他又用拐杖拄着,站在了窗户边来,看同一片天空下的云彩。想不到这一次逢凶化吉,竟然比在战场上都还凶险,让人想起来还害怕。

在经历了一场虚惊过后又美好了起来的心里,忽然就有点变得空落了起来,找不到什么来填补了。或者说他感觉到人生并不是向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了。

人生艰难,他想起那天在阵地上遇到的那个“我说”排长的话,那个老兵在刚才也说过人心险恶的话,到底是人生艰难呢还是人心险恶?人生到底是艰难呢还是险恶?他有点眩晕的感觉。

不晓得那个我说长还在不在?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牺牲了。还有那个班长,老猫,牛蛋壶他们······他有点感到无奈了,谁说人生是美好的了呢?有很多你很挂牵的人,你很记念的人,你不希望他们出事的人,你却无能为力去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打听到那个曾经一起血战过沙场的特种兵回到他的部队去了,原来他是个空闲的人,不断配属给其他部队。哪里有任务就到哪里去,而又可以说是绝不空闲的。他感到那是个不错的人,一个真正的勇敢战士,从十七岁就开始打仗,从79年打到现在。他甚至还相当的钦佩他、敬崇他过。

这人以后也许会是个将军的 。他想。

“你,还有你,看什么看?没见过淑女也骂流话的吗?妈的,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此时那个断了腿的对面铺的伤兵倒在床上,笑眯眯的回味着这句话,嘴里不知叨念着多少遍了。

“有意思,可爱!我喜欢!”他又自言自语着说。

他觉得一个人没啥意思,好东西要大家分享,于是坐立了起来,问:“向班长,你觉得刚才进来的这个护士怎么样?蛮可爱的哦?向班长,向班长?看什么那么出神?”

他拿过靠在床上的拐杖,走过来了。

“向班长,看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了,都没反应。哎呀呀,那个护士,走过去了,我喜欢!我是广西人,真想跟她对对歌,把她勾引一下!”他笑眯眯的说。

向前进这下听到了,嘿嘿笑了起来。

那个广西兵说:“今天天气不错,我现在是个看得开,容易忘记不快乐的人了。你呢?就像我这腿没了,很快我就接受了,没什么大不了,我还活着嘛,应该感谢上苍了。小兄弟,有什么别憋在心头了,说出来啊,说出来就好受多了。你说说吧,我听······哎呀,其实我要是你,从战场下来,没少胳膊没少腿,不知有多开心了。那种小人,放在心上干什么?”

“不是,这一刻我在想我们连排和我班的阵地不知怎么样了。我只想明天就重返战场。”

“那,医生怎么说?”

“说至少都还得20天左右。”

“唉,你真是幸运!战场我是回不去了,腿没了。不过命留下来了,还活着。”

“今后有什么打算?”

“今后?没想过,现在只等退伍了。本来我们已经超役了,要打仗,当时部队就没给退,现在应该可以了。我干掉了三个敌人,立了个三等功,虽然腿没了一只,但值了!”

“回去应该会给安置的吧?”

“应该会。”

“别太崇高了,不要国家的安置。人生艰难呢!”

那个伤兵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是啊,人生艰难。我看你年纪比我小多了,何来此叹?”

向前进也转头看着他:“念过高中吧?”

“是啊,念过。”广西兵说,“恢复高考后不久,连接考了好几火,非北大不读,没进去。要进别一间知名的大学也毕业了。我这人那时有点认死理,当时生气了,愤而弃笔从戎,就来到了这里了。听说我腿没一只了,我老妈哭晕了。我祖籍山东的,老爸是南下干部,随军打到广西的,就在那里安了家了。你问我老爸当很大官?倒没有,就一个小县份的统战部长而已。你呢?走吧,大家出去走走,活动活动,聊聊天。他妈的这天气还真好啊!太阳也不毒,晒太阳适合得很。”

两人从那个副教导员的病房前走过去,广西兵止不住的嘿嘿嘿笑:“他还在那里输液,咱们进去问候一下吧?”向前进说:“算了,他也够惨的了,他是个很有脑筋的人,你进去,还看不出来你是猫哭耗子?”

“呵呵。”

走过去了,这个老兵又说:“我看这件事情还没完,以后你得要万分小心,别被他给踩着了,尽量离的远远的,这种人惹不起客还躲得起的。”

向前进说:“所以我想早点返回前线战场去,面对面跟敌人作战好多了。你不晓得,今天我被他吓坏了,第一次杀敌时也没那么恐惧的,说要抓我去坐牢,那可是大事啊!我也不晓得当时是怎么了,突然就爆发了,将他一顿臭骂。”

那个老兵说:“那是你,算能忍受的了,换我们团一个别的老兵,他早遭打的吐血了。我看你是个不错的人,有点血性,是条汉子!我虽然有一半血统是南方人,文弱,但也有一半血统是北方人,豪强,我欣赏你的这种血性!战士,就应该是这样子的,服软不服硬。他妈的,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莫非还真是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都改革开放了,应该不会像是以前那样了吧。我觉得国家应该下一道圣令,将以前那些整过自己人的人统统抓起来枪毙,那样就干净一点了。有些人对外的本事没有,窝里斗第一,像以前文革那样,有功的人都整趴下,小人当道,真他妈的汉奸!和平汉奸,把好好一个国家弄得乌烟瘴气。老子给这些人一个新称谓,简言之叫和奸好不好?和平年代的汉奸,和奸!到这里坐一坐,走不动了,伤口痛起来了。”

“OK!”

两人放下拐杖,坐在一把长椅上。附近好几个出来活动的伤兵都过来了,相互攀谈起来。

一个说:“你好像来这里还没几天,我第一天就被送到这里来了。怎么受伤的呢?”

向前进嘿嘿一笑,反问:“你呢?”

那个兵说:“当时我们冲上一个前沿阵地去了后,我干了一个敌人,突然就有两颗子弹射穿了我这只手的胳膊了,把我的枪打掉了。当时大家都在冲,很多人倒下去了。老子急了,用左手扯一根藤子,将手臂一捆,将枪也绑在右手上拿着,用左手扣机,冲上阵地后,失去了很多血,晕了。再后来,醒过来就到了这里了。要是敌人打准一点,过来三寸就打中胸口,只有光荣了。现在没事了,云南的白药,还真是不错。医生说,再过一个月就可以重返前线了,我要求下周就走,我们连人手不多了,吃紧得很。你呢?才来没几天吧,你真不走运呵,没被敌人撂翻,却给自己人恐吓得半死!今天真是大快人心!我们支持你!”

“我们也支持你!”所有过来的兵,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说。

向前进嘿嘿着道:“我没事了,谢谢大家关心。”

“喂喂喂,别说话了,那个最漂亮的护士过来了,我们看看她先跟谁打招呼好不好?”

“好!”兵们兴致勃勃,全都眼里放光。

“站开一点,你们挡着我了。”广西兵说。

“别仗着腿脚方便,只顾着抢占有利地形,也挡着我了。”另一个腿上受伤的兵也说。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望着那个护士。

一袭白衣,姗然而来。

走近了。

“预备——护——士——好!”所有的兵们一起整齐的喊道。

“今天全都很好啊,你们所有人的伤口都不痛了吗?”

“不——痛——了——”大家又一字一句的整齐的喊。

喊完了哈哈大笑。

护士也笑。

笑完了,护士说:“向前进,你过来!”

“哇!不会吧?没戏了!”兵们叹息起来。

“跟我走!”

“哇!哇!!哇!!!”

“别哇了,今天是他生日啊,我们所有护士要给他过生日!”

“哇——我们以前也过生日的啊,怎么没见你们那么热情?”

“以前太忙了,这几天没什么伤员,就乐一乐,到时候你们也来吧。我们走了!我代表全体姐妹来邀请他去商量一下怎么过。”

“护——士——再——见,向——班——长——再——见——”兵们又喊,喊完了又都哈哈大笑起来。

“唉,我没戏了,你们大家也都没戏了。这小子人长得帅,所有护士的目光全给他吸引过去了。”广西兵叹息一声说。

到了中午时分,阳光依旧很好。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兵们都在太阳底下坐着,闲话着,活动着,练习康复。

嘎一声,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院子里,走下来几个兵和几个记者。其中一个还是个女的!蛮漂亮!于是所有的兵们眼里都放出了光彩,不约而同齐刷刷看过去。

女记者打头直奔指挥部去,找到院长:“院长,请问有个叫向前进的新转来的兵吗?”

院长打着哈哈,说:“记者同志,你好你好。近几天的?嗯,我查一查,看看再说。小李,拿登记本过来,我老人家亲自看看。嗯,这个这个,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第一页没有,第二页······刘邓朱毛,,江朱胡温······也没有,第三页还是没有。第四页,没了。”院长抬起头来,两手一摊。

女记者一脸疑惑问:“怎么会没有呢?这里不是战地一院吗?”

院长说:“是的,记者同志,这里是甲区一院,还有个乙区一院,你们去那里看看。可能你要找的人是边防军的,我们这里是野战军轮战部队的。”

“难怪了,我要找的是边防军部队的。”

从指挥部里出来,吉普车唔一声,屁股冒烟,冲出医院,往乙区一院去。

嘎一声,只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一个院子里,走下来几个兵和几个记者,其中一个还是个女的,院子里所有的兵们眼里都放出了光彩来,眼睛也是齐刷刷看去。

女记者仍然是打头直奔指挥部去,找到院长:“院长,请问有个叫向前进的新转来的兵吗?”

院长挠挠头,摘下口罩:“不好意思,太忙了,我给忘了。”

女记者说:“那,院长,麻烦你给找找看。是两天前,有没有一个新转院来的伤兵,叫向前进的,边防军的。”

院长又挠挠头,忽然省悟:“啊!有,向前进是吗,前天走了。转到二院去了,来这里打了个转身,伤不重,这里是接收重伤员的。”

那记者问:“伤的不重吗?你们二院在哪里?”

院长说:“我们正有个人要去,搭载你们的车子行不行?行?好的。”

嘎又一声,一辆军用吉普停在一个院子里,走下来几个兵和几个记者。其中一个仍然还是个女的。院子里所有的兵们眼里仍然是又都放出了光彩来,眼睛齐刷刷看去。

这次有一个兵说:“这女的,别又是来找向前进的。这小子,今天坏事好事全给他占了。”

一个回答说:“别羡慕了,人家长得帅,比台湾那个歌手刘文正差不了多少,走桃花运也是正常的。我呢,还过得去,你看看你,姓侯,还真瘦得跟猴似的。”

女记者直奔过来:“几位同志,你们刚才说到的向前进,是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吗?”

一个兵说:“报告记者同志,我们说的向前进正是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记者同志,你要找的就是这个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吗?”

女记者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回答:“是的,各位解放军同志,我要找的就是这个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

闻言那个扛着摄像机的男记者脸上的肉烂成了一堆,像吃了一坨牛屎。

女记者再问:“各位解放军同志,这个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现在在哪里?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他?”

“这个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他啊,现在在温柔乡里,跟全体护士们热闹着呢。那边楼,你过去看看。哪,我们院长大人来了,你过去问问他。”那个广西兵一指前面走来的一个中年军人。

女记者打头,直奔过去:“院长你好,我们来找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向前进同志。”

院长说:“欢迎欢迎!到我办公室里先坐坐。向前进同志现在是486号,某团某营某连一排的三班长这几个字词可以省去。486号现在在楼上护士值班室,护士们商量了要给他过生日,叫他去定夺。唉,现在的年轻人花样就是多,我老了,只好闪一边去了,眼不见为静。我的办公室在这边,请。”

女记者很高兴:“有生日怕踢吗?太好了,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可以热闹一下了。”

那个扛着摄像机的男记者依然是烂着个脸,嘴里咕哝着说:“来这里还不到两天就跟护士们打得火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院长说:“唉,世风日下啊,这小子一来,我的护士们都争抢着去看,都说长得帅,像什么刘文正,刘文正是什么人?很出名吗?有邓主席出名?不知所谓,莫名其妙。喂喂,你们都不去我的办公室里坐坐啦?直接上去啦?”

看着几个人大步奔上楼去,院长叹息一声:“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时代变了。改革开放也才五年么,变化的真是太快!也好,省得麻烦老子,偷得浮生半日闲,我老人家赶快去小睡一下。说不定狗日的越军特工到晚上时又渗透来这里搞偷袭,老子白天要医伤兵,晚上还要指挥打仗。铿锵铿锵坑铿锵,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这一天黄昏很快乐,天一黑大家就都睡觉了,实行灯火管制。

日子很快过去了十天,很多伤兵未等完全康复就直奔前线去了。向前进的伤康复的很快,已经可以扔下拐杖慢慢走着去上厕所了。医生说,如果他的腿伤得到及时的救治,就不会外边看起来没什么而里边已化脓,应该好得快得多。还好,要是再晚一些,骨头受到感染,那就大事不妙了。进医院来后,医生给他重新切开伤口,割去了腐肉,排挤了脓水,清洗得干干净净,上了最好的枪伤药,能复原得那么快,已经很不错了。左手臂现在则可以端碗吃饭了。

再有十天,重返战场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跟那个广西的兵一边抽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兄弟,别怪我不提醒你,那个女记者对你有点意思,别的什么话也不要说,自古美女爱英雄,天经地义!再说了,最勇猛的男人,一碰到漂亮美丽的女人,也就柔肠相思起来了,死定了,否则怎么叫作英雄难过美人关呢?给句真心话,你是不是也有点那么个意思?”

“嘿嘿,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话,好像蛮深奥的。我已经不是什么英雄了,一切都免谈了。不过也好,我只要安心能做回我的战士,重返前线就好了。”

“这么说,什么事都没了?替你高兴啊!”

原来这一天那个女记者又来看望了他一次,跟他说了很多话。那个副教导员回去以后果然心有不甘,抓住那两个越军抬着他走的事,大做文章,上面对这个事情讨论很激烈,差一点就要定他的罪,让他坐牢。喜得好那个轮战军区的侦查大队的连长回来了,上交了那次对阮文雄和土狗的审问记录,轮战军区觉得事关重大,立即转交了相关材料,情有可原,他才免于受审。但一切功劳大打折扣,政策是宽松的,将给他“立功赎罪”的机会。副教导员则也觉得呆不下去了,已在跑关系准备走人了。可能部队轮休时就会调走。

那个记者说:“真是抱歉啊,没想到给你带来那么多的麻烦,所谓名声累人,这话是真的。是不是有点失落感呢?”

向前进只是嘿嘿嘿笑,他压根儿也就没想过要当什么英雄,这回做回一个默默无闻的战士,他反而觉得挺轻松了。

这十天来,他的内心里一直都隐隐的有一种不安,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个关心他的老兵说的人心险恶的话。直到那个女记者又来看望他,他才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也许今后就不再有自己人来让他感觉到害怕了。而对战敌人,他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了的。

现在跟这个病友在一起,这样子心无挂碍的闲话,他真觉得是一种幸福了。

再过十天,就重返前线,他想。

回复 支持 反对 引用

使用道具 举报

45#
发表于 2006-12-02 19:54:00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支持 反对 引用

使用道具 举报

4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02 17:36:00 | 只看该作者

10.人民内部矛盾 (中)

(更正:谢谢书友日落夕阳的指教,营级应该是叫教导员。那个被打的副指导员以下就改称副教导员。至于首长,我问过老山下来的一个老兵,他说,随便啦,战地上看见上面的人,不管级别,有称呼首长的习惯。有时候一个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职干事,因为是上面下来的,大家也称呼首长,文职干事们也嗯嗯的答应着,还挺高兴的。)

副教导员和那两个文职干事挨了这个悍勇营的伤兵们一阵暴打后,伤得实在不轻,现在在隔离房里打吊针。尤其副教导员,被打成了肥猪头,脸部肿亮,看上去像个蛮有福气的人了。他晓得自己恶了上级其他人,营里、团里告不响,于是从战地医院里一个电话就直接挂到了师部。

躺在床上打吊针的时候,他想:“等着吧,全要叫你们好看!不在这里看到你们的好看我还真就呆在这里不肯走了!不出一个钟头,只要师部一声令下,你们全都会给抓起来关禁闭!”

现在师部的几个首人没什么事,有三十分钟的休闲,就利用起来开会研究这个事情。

一个干事作了简要汇报以后就出去了。

有那么两三分钟的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

政委在抽烟,参谋长在研究沙盘。后勤和装备的头头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有办法,总要有个人开口,打开场面。师长是全师主官,只得首先打个呵呵,苦笑着道:“说几句吧,不要不当回事。既然报上来了,就研究一下,看看该怎么处理。下面的团营们要不要挨个治军无方的处分?听说那个副教导员被打得挺惨的。眼不能看,嘴不能说,手不能写。接电话的一个副参谋听到呜哇呜哇的的含混声音,还以为是什么新的密码,还想怎么前线黑话换得那么快呢?却原来是他舌头被人打,自己咬了。我就晓得他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今天果然就应验了。还是发回他们团里去自己处理?喂喂,大家说几句啊,独角戏不好唱,你们敲敲边鼓、打个和声总行吧?”

没有人理他,这算个屁事?政委仍然在抽烟,参谋长仍然在看沙盘,负责后勤和装备的头头则在哈欠一声后,已处于闭目养神状态中了。

冷场了。

半响,政委将烟抽完了,烟屁股杵熄灭在烟灰缸里,慢条斯理的说:“那,我说两句吧。我是政委,谈点个人看法。政治思想工作是要抓的,而且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抓,没有松懈过。全师历年征战,从79年打到现在,政治上是完全可靠的,兵们都不是孬种,个顶个的好汉,让人敬佩啊!尤其那个团和那个营,我们的一线主打部队,硬是让老子们放心得下的!带兵的主官,全都是79年打大仗过来的,真可谓猛将雄兵。我认为报告上来的事,不过是老兵们打架而已,这个事情在部队很常见的嘛!兵要架都不能打,战斗力从哪里来?虽然打的是上级,但是我们这个部队的传统是发生了这种事,都应该是挨打的上级自己负责。一般情况下兵们是不会乱出手的,除非这个上级实在是不像话。我们大家都是一级级的从下面升起来的,有没有被自己的兵群力殴打过?没有吧,兵们看见了,尊敬都还来不及。这个副教导员没事干就三天两头送材料上来,说这个那个的坏处,好像当初我们提升这些人都像是瞎了眼,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好像真不是个干正事的人,专一琢磨着使人的坏处。官兵们出生入死,在前线浴血奋战,很不容易了。那么好的兵给他,居然带不好,还给暴打一顿,是不是他自己的问题?参谋长你呢?怎么看?”

参谋长终于从沙盘上抬起头来,笑了笑:“我一直有一只耳朵在听,你们说几句就行了吧。要我说呢?我们的兵,实在是很不错的么,一个个受了伤,被送下火线来的,还有作战力。他妈的,要是那些牺牲了的兵也还能爬起来打架那就好了。”

“是啊!”师长感慨了一声,“从79年到现在,牺牲了那么多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走了又来了!前仆后继啊!”声音有些哽咽了。

政委慌忙着说道:“莫提动感情的事,几个大男人,莫非还要搞得热泪盈眶怎的?来来来,抽烟,抽烟,我请客!”

听到有人说请客抽烟,搞后勤和装备的头头就醒来了,睁开了眼睛,眨了眨。

小会议室里很快烟雾腾腾,看不清人。大家都觉得这个事情有点棘手。

师长说:“眼目下这个事情还真不好办,他的上头有人,我们不帮他解决好,他一定会再往上告上去。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让上头知道,若是严查下来,兵们恐怕要吃亏!”

政委说:“当初上头要调动他来我们这里,征询大家意见,我是坚决反对的。你们答应了接收,现在倒好,明摆着拨弄过来了一粒老鼠屎。这叫什么?搬石头砸自己脚。”

参谋长说:“呵呵,你莫提这个事情了,大家后悔死了。但当初有什么办法?他的关系打通到了我们老首长那里去了,我跟师长都是跟着他,让他老人家带出来的,他老人家一句话,说要给我们个能打的人,怎么好拒绝?谁知道他老人家是被蒙了,给来的不是猛将,却是个瘟神。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可能也想到我们这里多打几个滚,沾满身金,还就不肯走了。这一次得他吃了亏,自己马上要求调动或者专业走人就好了。”

政委说:“不可能的。这种人我太了解了,得理不饶人,真他······算了,我不想因为他而毁了我不再骂人的誓言。然而要让他满意罢手,不再往上告,除非把那几个伤兵抓来枪毙!真他妈的!”

师长跳了起来:“枪毙?老子的兵,哪个敢?”

政委忙说:“莫动肝火,莫动肝火。我是夸张了点,但这种人实在不好应付啊!这样吧,问题总得要解决,像你说的,不能不当回事。得要解决,莫如折中一下,事情因为向前进这个班长而起,我们就给他个处分,看能否平息一下那个副教导员的心态,大家看好不好?”

“不好!”师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他是我手下的猛兵,处分他?除非我死了。”

“要处分就处分营团长以上的官,我们大家也都有份。”参谋长也说。

大家都没话说了。这个事情,确实是有点压力的。

沉默了一阵,政委突然也是一巴掌拍了下去,不过不是拍在桌子上,而是自己的大腿上,高兴的说道:“哎呀,他妈的,有了!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枉自搞了那么多年的政治工作了。不能亏待了兵们是不是?我们的传统我怎么忘了呢?我们反过来处分那个副教导员,兵们一个都不动。”政委说到这里,有点阴险的笑了起来。

参谋长马上说:“这一招恐怕在他身上吃不香了。大树底下好乘凉,记不记得这句话?他的上面有人!”

政委嘿嘿笑道:“我就是要从上面下手!让他自己断了退路。这就要看我们师领导班子能不能齐心协力,紧紧抱作一团了。”

师长说:“这是什么话?大敌当前,从79年以来,硝烟战阵,大家向来都是紧紧抱作一团的。”

政委说:“我说的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一致对外那回事。”

师长说:“有点深奥,不大明白······”

参谋长却早省悟了,笑了起来:“我说政委啊,不愧为搞政治的人,你这一招够毒的啊,把他赶走?”

政委嘿嘿着说:“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是他自己呆不下去了,要求调动的。”

师长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不明所以,皱着眉头说:“居然有你们说的这种好事?可不可行?”

政委说:“可行,当然可行了。你还真是不明白,脑子像我们的56冲,在云南这样高温湿热的地方容易生锈。听我说,他这次被兵们打了是不是?我们可以来个先下手为强,报告到上头去!说他处理官兵关系糟糕,不能带好兵。这些都是曾经的事实,上头没有人会怀疑。我们就以这个定他的罪,说他挑起干群关系紧张,涣散士兵斗志,给他来个反穿小鞋。这个叫什么我那小子看的书叫什么天龙八部的慕容复的家传绝学以彼之道反施彼身?是绝招啊,呵呵。”

师长一拍脑袋,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好啊,不愧为政委,搞内部矛盾思想工作的,有你的!大家一向同共进退,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这一次咱们来个上下夹攻,让他两头受气!你还等什么?还不动手,赶快搞他的黑材料啊?哈哈,反穿小鞋,这个计真他妈的用得好,用得妙,用得呱呱叫!老子的兵,一个都不处分,对他们,反而还有奖赏,这可是大功劳!”

政委说:“撤职副教导员怎么样?把他发配到一连去,就是向前进班长那个连,他们指导员不是还在医院里不能重返前线吗?让他到那里去凉着,仍然给他个副职,看人冷脸。我们给他严厉的降职处分了后,又要他给那些打过他的伤兵们道歉,暗中叫兵们顶住,说他不道歉就不肯重返前线。逼得他自己去动用关系走人。”

师长哈哈大笑着说:“有你的!够毒,够阴险!这次他还不走?斗翻他。”说着对空挥了一拳头,“同志们打得那个好啊!早知道这样可以赶他走,他来的第二天我就叫兵们暴打他了!只可惜这次是几个伤兵,下手力度不够。那个营的兵,要在平时,这样一拳头挥过去,还不打得他满地找牙?参谋长你说,要在平时会不会是满地找牙的效果?”

大家都来了精神,热烈的讨论起来,关于师长说的打击效果的问题。这个问题后勤装备部的人最有发言权,最后大家都虚心听后勤装备部的人作总结发言:“关于同志们说的这个问题,依着我们的经验,赤手空拳的打击力度是远远不及装备点什么武器的。当然,拳头的力量,不是不可能达到满地找牙的效果,但若装备点岩石块什么的在手中,效果会更佳。”

师部的人很快就直接下去了,一个副参谋长亲自带着一个干事和十几个悍猛的师部直属警卫连的精英,嘎一声,两辆军用吉普车在继副教导员驾来的以后又停在了临时战地医院里。

在院子里的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这两辆车上。已经没有人不知情了,都替向前进跟那些动手打过人的伤兵们捏了把汗。

首先跳下来十多个高大威猛、挎着56冲的雄兵,紧接着出来了一个大军官,看到一辆车翻倒在旁边,哼了一声,一行人杀气腾腾向着临时战地医院的指挥部去。

早有人跑去报告向前进了,向前进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再想,只等着被逮捕带走了。

副教导员也得到报告,说是师部的一个副参谋长亲自来了,心里很高兴,呜呜哇哇叫着要那两个警卫和司机扶助他起来走出去,要去看热闹。如果副参谋长将向前进和打过他的那些兵一个一耳光,那就好看了。

两个警卫员扶着他,司机高举着输液瓶,几个人还没出到门口,大官就在十几个雄兵的簇拥下大步走过来了。后面还跟来了好多看热闹的能走的兵,包括那些胆子大的打过人的伤兵也在。

“修······袖······修章·······毫!”副教导员艰力举起手敬礼,含含混混的说。

“首长好!报告首长,我们副教导员舌头被人打坏了。说话不清楚了。”

“嗯,怎么打坏的呢?怎么里边还有三个人?说吧,舌头怎么打坏的呢?”

“塔门从······从过来······达·····达·····达······折里·······”

(他们冲过来打这里。)

“慢慢来,说明白一点。”首长很是关切。

“遥······遥了······”

(咬了。)

“嗯,是有点严重。讲话都讲不门(明)了。”首长不知道是受了影响还是故意开了个玩笑,后面来看热闹的兵们都哄笑起来。

首长一脸严肃,回过头去道:“你们笑什么?打得人家话都讲不门白,不是,讲不明白,还笑?信不信我管你们禁闭?”

“堆·····堆······管塔门井······井笔·······”

(对,关他们禁闭。)

兵们更加大笑起来。

这个首长突然大喝一声:“关他们?老子要关你!李干事!”

“到!”

“处分通告,念!”

“是!”

李干事大声念道:查师旅团营,副教导员某某,带兵无方,挑起干群关系紧张,涣散士兵斗志,着革除原职,降为连职副指导员云云。

这一下来得太快,兵们等到明白过来,嗷的就欢呼雀跃起来了,接着哈哈大笑不止,羞得副教导员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了进去。

干事通告念完毕了,副参谋长吼一声:“全体都有,立正!向左转!出发!”又杀气腾腾,一行人马雄赳赳走出去了。

师部的人,行事作风干练,就是不一样。兵们都大喊大叫起来:“副参谋长!副参谋长!副参谋长!”

医院里沸腾起来。

“看来这件事还真他妈的处理对了!”副参谋长钻进吉普车,对司机说“出发!”呜的一声,两辆车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向前进还在提心吊胆着,刚才外面吵翻了天,不知道什么事,正在心里七上八下,早上第一个来给他告信的老兵乐颠颠的跑进来,脸上眉花眼笑:“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呢?不出去喊几声副参谋长?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还没等向前进回答,早上那一帮人又都乐到这里来了,涌进来,嘻嘻哈哈的笑着,像过年了似的。

“日他妈的,硬是解气,这可比梦中重新有了右手还高兴!”那个右手肘全没了的兵说。

“老子也是那样觉得!他妈的,腿没了算什么?当兵打仗,能有这样的指挥官,就算搭上命,值了!”向前进对面铺的那个被地雷炸没了腿的兵也豪壮地说。

“今天真是太他妈的高兴了,可惜没有酒!喝死庆贺也值得。”

“谁要喝酒?绝对不允许的!你们他妈的全都给我滚回去!”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护士走了进来,呵斥大家道。

所有进来的人像逃跑的贼似的,瞬间溜得一干二净。

“你,还有你,看什么看?没见过淑女也骂流话的吗?妈的!姑奶奶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引用

使用道具 举报

43#
 楼主| 发表于 2006-11-30 16:12:00 | 只看该作者

10.人民内部矛盾 (上)

大约是早上九点多钟,天气晴朗,后方临时战地医院里,这一刻异常宁静。血腥味和浓药味已经散去了,向前进从窗户里看出去,天空湛蓝,云在天上,南风吹拂,心情格外的好。

这个隔离房的几个伤兵都出去晒太阳了。向前进昨天晚上未能睡好,对面铺位一个被地雷炸断了腿的兵一直厌恶而可怜巴巴的唠叨着,说他女朋友听说他腿断了,刚跟他分手,他不大想得通。直到后半夜才迷糊着睡过去,紧接着又传来枪战声音,是越军特工渗透来搞偷袭,闹了很久,睡眠就耽搁了,起来得迟了些。

呆在这里有两天了。昨天就接到电话,说今天将有营里的一个副指导员来问话,他在一小时前又接到通知,要他做好准备。

来到这里后,营里别一连和本连的轻伤战友已经来看望了他不知道多少人次了。都是从前线回来的,捡回来的性命,大家同生共死,并肩作战,在后方战地医院相见,真是恍如隔世。那一份浓浓的战友之情,天地可鉴。

在这里他没见到他班里的兵,排里倒是有两个。其中一个肚子中了两弹,打出后背去了,抢运不及,延误了治疗,内里已经化脓,可能有生命危险,要转院。

他的伤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但要完全能够愈合行走,手臂运用自如,可能还要二十天左右。他算计着重返战场的日子,这样呆着在这里不是一个士兵应该做的。他用一条腿站在窗户边,拄着拐杖,看着窗外边的蓝天白云。这实在是一个很美好的世界,云在山上来来去去,远远望去,就像山坡上的羊群。云块间露出碧蓝的天幕,生命留着在了,还可以看到更多的这种美好的蓝天白云。

活着,没少胳膊没少腿,还真他妈的就是好,未来有大把的好日子可以过!

现在他在等待着上级首长下来问话。今天天气不错,心情也好,对于一个好不容易活下来了的士兵,上级首长也应该可以给他带来好心情才是。

给他一句祝福,给他一句鼓励什么的,战士们要求的并不多,就这些!

对于营里的首长们,向前进并不是很熟悉,平日因为连队驻地离着营部远,首长们除了营长和指导员以外,不经常下来。故而对于营部来的其他首长,向前进不会认识。

正在他望着窗外看天上飘浮的云的时候,营里三连的一个手臂受伤的战士,飞快的冲进来了:“向班长,他妈的报告给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刚才打听到了,营部来的是那个‘五步蛇’,小心你被他整死。”

向前进听了淡淡一笑,不以为然:“怎么会呢?他是上级首长,为什么会整我?我又没干坏事。”

那人是个老兵,苦笑了一下:“你不晓得人心险恶,世上的事,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被越军抬着走的事,小心他拿来做文章,但愿你吉星高照,没事就好。我们也不希望你出事!这个五步蛇,别的本事没有,整人可是专家。你跟他还好好的说话,他一转身离去,五步之内就逮着你的小辫子,为人阴险着呢。多少战士被他穿小鞋,连营里团里其他首长听说也没少被他搞黑材料,完全还是以前文功武斗那一套。听说他是文革时靠整人起家的!可厉害了。总之我觉得你就要不走运了,自己小心,看着办吧。”

向前进说:“是不是真的?我看没那么严重吧?”

那个老兵说:“你是新兵,不知道,我们这个营,本来是不错的,官兵关系很好,紧紧抱作一团。哪晓得后来来了这个坏种,搞得不像是那么回事了。你不晓得那个五步蛇是有点来头的,上面有人,团长政委都拿他没法子。哎呀我不说了,静坐当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走了。”

这个兵正要走,突然门外又来了很多这个营的战友,都听说是五步蛇又要来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怕向前进吃亏,一起赶来,挤了一屋子,大家开始来商量对策。

“干脆在这里想办法把那个只会整自己人的狗熊暴打一顿。”一个右手被炸断了的兵说,“日他娘的,他来做战情统计的时候,硬说老子这手会不会是自己拉手榴弹看见敌人害怕了不敢扔自己炸的,气得老子吐血。当时只可惜老子这手不在了,要是还在,非一拳头打得他晕头转向不可。”

大家呵呵笑起来。

笑完了,二连的一个战士说:“就是。还有我们连那个马平,死的算惨了吧,明明他干掉了五个敌人,大家都看到了,他硬说不算,说我们是想往死人脸上贴金,好让家属多拿点抚恤金,这是个人话吗?你们猜他这么说为什么?因为马平曾经跟他黑过脸,他现在逮到机会了,还不公报私仇?营里摊上这号人,老子们这兵岂不是白当了?晦气!”

一个老班长说:“这算好的了,兄弟。79年的时候在越南,他指挥失当,一个营打敌人一个连还不到点,小小的山头,硬是死伤了两百人都没拿下来。”

好几个老兵都说:“是听说有这事!日他妈的孬种!我们营长当时还是个连长,带一百多号人,打穿插,所向无敌!归国来时,只挂了十多个。关心手下的兵,更像关心他爹那样,那才叫人佩服!”

大家又都呵呵笑起来。

“可惜后来来了这个丧门星,把上下级关系搞僵了,大家对营长也不太拥戴了。我想,只要营长把这个丧门星踢走,大家还是一样的像以前那样拥戴他。”

“不是那么容易的,莫说营长踢不动他,团长政委也没法。他们也经常被他搞黑材料往上送。”

“他妈的,他来了,我们打他一黑砖头!”

大家又呵呵笑起来,不置可否。

“怎么样?打不打?”

“我说算了吧,别老想着打他了,人家毕竟也是上级首长,我们总得要尊敬他。再说了,打首长那是犯纪律的。”一个兵说。

闻言大家都沉默起来,不说话了。

这些个兵走了后,向前进心里开始觉得有点不愉快了。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老兵们说起五步蛇,那个反感,真恨不能生吞活剥。据说在79越北的时候,他指挥一个营,被敌人两个排迟滞在山脚,硬是攻不上去,他懵了,听不进手下人建议,瞎乱指挥,让两百多人死亡。后来归国,却将责任全推给一个牺牲了的连长,死无对证,保住了官职。兵们恨他只有整人的本领,忿怒了都要杀他,他呆不下去了,被降职处分,调离正营职,来到他们这个营作了个副指导员。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整人的恶习始终没有去掉。兵们吃了亏,只能自己憋着。人家始终是上级首长,能奈其何?搞得营长跟其他几个营指的人也不被下面拥戴了,官兵关系很僵。其人又还紧紧盯着营团里其他首长们一举一动,小报告雪片似的往上飞到旅、师部,军区······这个营上下都很反感他,团里也都想把他踢走,但人家上头有人,也是不能奈其何。向前进是新兵,当时临战集训时间紧迫,累得不行,少有人闲话这些,对于这个人他只是略有耳闻,未能亲领受教。

正在心里七上八下,吉凶未卜,忽然外面院子里嘎一声,进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停下了,从里面走下来几个人。向前进头在窗户边,看到了这几个人,两个警卫兵挎着56冲,跟司机站在了院子里晒太阳,另外几个人挎着公事包,在为首的一个带领下,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进了旁边的临时医院的指挥部里面。

不大一会儿,院长跟一个卫生员来叫他过去:“你们营里首长带人来问你话了,叫你过去。”向前进只得扶着墙,一步一步挨着走。还没出门,一个四方脸,颧骨突出,宽额无肉的严肃的中年人带头走了进来。

向前进赶忙喊:“首长好!”

中年人鼻孔里好像哼了一下,挥了挥手,叫向前进退回去。向前进只得又退回到自己床沿上来,站着。

“问你话,你必须老师回答。如果有假,查出来,严惩不贷!”

“是,首长。”

为首的这个中年人说起话来语声带颤,时不时身上就打一下哆嗦,好像紧张兮兮的样子。这人在文革中一定是个专门算计人的干将,向前进想起老兵告诫的,虽无根据,心里已经晓得这就是传说中的五步蛇了。

“姓名?”

“向前进”。

“民族?”

“汉族。”

“出生年月?”

“······”

“籍贯?”

“······”

“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营里的副指导员,我负责战情统计,我们对你参战杀敌的事表示怀疑。说!第一天上战场的时候,当时是不是贪生怕死,躲在后面当逃兵了?是不是后来战斗结束了才摸到阵地上去的?”

“我,当时有点怕,后来就不怕了,杀敌了。”向前进被这气势搞得有点紧张了。

“你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说!要实事求是,绝不能掺假!”

“是,首长!·······”

“等等,那么顺溜,念评书啊?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预先想好了来谎报!说!是不是这样?”

“不是的,我说的全是事实。”

“事实?你一个十七岁的新兵,独自一个人,别说胆量不够,杀了那么多敌人,怎么一点伤都没负?这可能吗?还有,你不经我们核实同意就给记者乱吹一通,现在倒好,我们一点信息都没有,倒是出了个英雄。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过错?未经上级首长同意,接受记者采访,谎报军功,国家要抓你去坐牢!”那个首长厉声喝道。

向前进吓得脸上惨白,这可比学校挨老师批评要严厉多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我······我······”着。

“我,我,我什么?承认说谎了是不是?”

向前进赶忙着双手乱摇:“没有没有,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态度不老实!看我怎么治你!?”副指导员似乎不耐烦了,突然高声尖叫似的咒骂着,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屋子里空气霎那间凝固了,都紧张起来。院长赶紧说:“我还有伤病员要去处理,我先出去了。”那个卫生员也赶紧跟着走了。副指导员叫一个随来的干事把门关上,在屋子里的狭小空间来回疾走,转动着身子,像是小跑着。这人神神经径 ,简直不可理喻,那种革命斗争的紧张和兴奋,完全洋溢在他身上和憋得铁青的脸上。

而后他的两眼生发出一种令人骇惧的光,盯着向前进说:“你不老实,我写份材料,国家就会抓你去坐牢,你坐定了!会判你无期!你知不知道?”

向前进吓坏了。

过了一阵,这副指导员像是平静了下来,又吩咐道:“把你后来的事情再交代一下,为什么深入敌后的其他人都经过血战杀回来了,唯独你却留在了那里,是不是又贪生怕死,躲在后面了?”

向前进说:“我当时脖子上受伤了,跑在后面,跟他们失散了。我后来在一个岭上干掉了两个越军的狙击手,在那里压制住了一个排,帮助战友们撤离了。”

“哼!”一个做记录的干事冷笑了一声,“你一个人压制住一个排?怎么压制?你压制给我们看看?就知道吹牛,没一句实话!难怪副指导员看穿你,要来调查你。你这个事情可严重了,弄不好,会判你无期。”

副指导员说:“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先听他说下去,你们只管做好记录,我们再慢慢的拿回去研究,找到破绽,就把他送进监狱!关他一辈子!”

向前进突然暴怒了起来,一下子变得什么都不顾了,高声吼叫道:“你们他妈的只知道在后面瞎嚷嚷,也不知道前线敌人是谁干掉的。怎么着?坐牢我就怕了?老子这条命是从前线捡回来的,有种你们也到前线去走一圈,看看你的命能不能捡得回来?我操你妈的,不是些个东西,有能耐上前线去啊?留着点精神杀几个鬼子我们看看?一群孬种,给老子滚!滚出去!!想要调查我,先干掉几个越南鬼子再来,否则你们都不配!还有你,还副指导员呢,我操你妈的!你是个什么东西?孬种得手下的兵都要干掉你!你原来营长不是干得好好儿的,怎么干不下去了?你跑来我们营干什么?你他妈的,你在79年的时候,打死了几个越南人啊?手下两百多人都给你这个孬种弄死了,你还那么威风凛凛,我呸!”他指着那个副指导员的鼻子,有根无据,只管破口大骂。

那个副指导员气得双脚跳了起来:“反了反了,目无上级!你这个兵,完全没有教养礼貌!我要关你的禁闭!把他抓起来!”他歇斯底里的喉叫道。

几个人正要动手。突然哐的一声,门被踢破了。冲进来十多个这个营里的伤兵,原来全都在外面等着的呢,此时大声吼道:“你们敢?老子们都是从前线下来的,要拼命吗?叫你们全躺在这里,一个都出不去!妈的,坐牢坐牢,就知道拿坐牢来吓唬人,当年坐牢的人应该是你!老子们在前线打仗,枪林弹雨都不怕,坐牢?先打了你再说!同志们,打他!”

一个双手健全的伤病员一跳一跳的冲过去,挥起一拳,打在那个副指导员的下巴上,哐的一声,副指导员舌头尖被自己咬着了。那几个文职干事吓傻了,被人一涌过去,按住了一顿猛拳。

外面循声而来看热闹的其他部队的伤兵们问明情况,也发怒了,吼叫着,挤进去,狭小的屋子里水泄不通。人挤人,伤碰伤,喊叫声不绝于耳。

战地医院里吵翻开了天。

等院长和保卫人员赶来时,只听见里面惨叫声杀猪似的响起来,好不容易分开众人挤进去时,刚才那三个完好无损进去的人全都仰翻在地上了,眼如熊猫,脸上比刚才胖了五六倍,嘴唇拱起,完全三副猪头模样。

兵们的伤十有八九重又裂开口子,现在退出去在外面呻吟叫唤。院子里那两个警卫人员和司机不知溜到了哪里去躲藏去了,吉普车翻了个身,倒在那里。

院长摇头:“什么人不好招惹?去惹这些兵······伤兵们过来排队,重新检查。”

好几个兵说:“他妈的,打得五步蛇好惨,今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痛快!”

这次事情闹大了,向前进吓得六神无主。

老兵们说:“怕什么?打架而已。大家从前线回来,手脚生疏了,切磋一下。还好,手艺还在,重新上战场没问题。”

回复 支持 反对 引用

使用道具 举报

42#
 楼主| 发表于 2006-11-30 09:06:00 | 只看该作者

9.国境线 (下)

狙击镜里看上去很模糊。向前进赶紧伸手去调整了一下旋钮,反复试了好几次,好了,现在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他躲在岭上树林子的边沿。他刚才爬行时速度很慢,他知道那个狙击手一定还在那里等着进一步狙杀,越南人虽然不笨,但是在这一点上真的很自信,在一个藏身点上不连续开上好几枪,多杀伤几个人,心里就不满意。这些人一向少遇对手,骄横惯了。

现在离着天亮还有好几个钟头,伤员得不到救治,也许会失血过多而死。

虽然可以较为清楚的看到那棵树,可是发现不了人。那棵树高高的突出来一大截,像一把巨伞,又向一朵巨大的蘑菇,生长在丛林山上。

有了上两次的经验,现在向前进感觉不到这种偷袭的紧张了,他慢慢的扫瞄着,围绕着那棵树,反复的观测了好几遍。不知道这里附近有没有越军的夜战特工,要是转悠到了这里,听到枪声赶来,那可就大大不妙,他有点担心了起来。

他前面的岭上伤兵现在蜷伏在一棵小树后面,抱着肚子呻吟。还有一个在他左前方一点距离,趴在一块岩石下,以之作掩护,一动也不敢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定要引诱他开火,暴露出自己位置。

“你能不能做点事情?把你的头盔用枪挑起来。”向前进爬过去,隔着草丛,对那个趴着的不敢动的兵轻声说。

“不行,对方是狙击手,看得见我,我一动他就会开火。我才18岁,高中都还没毕业,我还不想死,别拿我做诱饵。”那个兵转回头很干脆,没有商量余地的说。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向前进说,“我只有用他们的狙击枪来干掉他,大家才能走。但我发现不到他,得要把他引出来。如果老呆在这里,敌人来包围,那就全军覆没了。你不想死吧?”

“废话,我当然不想死。我要想死就不会趴在这里了。”

“嘿,等会敌人的搜索队来了你照样死,如果不把他消灭,早点脱身的话。快一点!再拖下去就只怕真的来不及了。”

那个兵思考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于是侧着身子翻了过来,现在头枕靠着岩石,面向着向前进。

“那你是不是真的有把握?刚才我才移动了那么一点,那家伙就往我这里打了好几枪,有一枪差点打到我的大腿,裤子都打通了。

“没问题。你现在翻了过身来,不也没事吗?只要你不离开这块岩石,你就没事的。他一共打了多少枪?”

“五枪了。你说的事我还是不敢做,我觉得太冒险了。”

“你说他打了五枪了,那么他最多还有五颗子弹。不用怕,他要能打到你,你早死了。再说,你想要耗到什么时候?天亮了再回去吗?天亮了你就更不能走了。你一直想这样耗下去?”

“你错了,我巴不得上辈子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不晓得这里离国境线有多远?应该不远了吧,今晚要能走过国境线就好了。他妈的深入敌后还真不是个事,我只想早点越过国境线,跨过去也许就没事了。嗯,把枪挑起来是吧,告诉你我也还真不是个怕死的人,就怕死的不值得,一个敌人没弄到手,本都不够。你的事,报纸上说的很厉害,老人家都赞扬你了。枪法怎么样?你不会让我白死吧?”

“不会,你不会死的。别废话了好不好?你赶快把头盔取下来,放在刺刀上,然后慢慢的挑起伸出去。”向前进有点么耐烦了。

“好吧,死就死,有你在,我不怕了。有没有把握一枪干掉他?等等,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认为我也很勇敢?你是英雄,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向前进真是哭笑不得,这个兵很天真,也很坦诚。他说:“你当然不是个孬种,不然深入敌后这种事也轮不到你来。”那个兵说:“那倒是。我是河北人,你呢?报纸上说了,但我没看过报纸,一直在忙着帮前线运送东西。你注意了,狙击手在前面那座山坡上的大蘑菇树上,刚才我看到那里有一点星火掉下来,可能是敌人在抽烟吧。好了,我弄好了,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伸出去了。”

那个河北兵终于慢慢的把头盔伸了出去。

“不要太高,慢慢的,伸出去一点就可以了,然后停留几秒钟就缩回来。”向前进告诫他说。

“好!听你的。我伸出去了,你注意看前面。”

当的一声,子弹打在头盔上,头盔偏了一偏,卸去了穿击浸彻力,子弹转射入岩石旁边的草丛里。

“他妈的!”那个兵气喘着吁了口气,“怎么样,看到了没有?”

“没看到,狙击枪没有焰火。但估计是从那里打来的,树枝叶动了一下。”

“能不能快一点解决他?我觉得呆在这里真不是个事。”

“放心吧,我现在得重新找位置,这里视线角度不好。我还得再砍两根树枝来架枪,我左手不能动,只能用右手,没办法。”

“那要等多久?”那个兵好像很无奈。

这时班长爬过来了:“架枪的事我来做支点。”就要在林子中半蹲起来,用砍刀去砍树枝。

那个兵还在那里抱着腹部蜷伏着一团,低声哼哼着痛苦流涕。敌人没有再开枪,是想以他做饵,引人去救,他好再射杀。向前进说:“等等,班长,你可以叫人来把那个伤兵救下去。到时候你的这个兵继续作掩护。”

“怎么个掩护法,可靠不?”

向前进说:“可靠,没问题。是这样的······”

“好!不用叫人了,那我马上把他救下去。我现在退回去,到那边时我咳嗽为号。我一咳嗽你们这边就把头盔伸出去。”这个班长很快就退缩了回去,在那个伤员后边不远的地方做准备。

一声咳嗽,这里头盔再一次慢慢伸出去的时候,那个班长飞快地冲出到岭上去,在那边当的一声中,扛起伤兵就跑。

伤员顺利的救走了。向前进看不到这边情况,就问对面的河北兵:“怎么样?伤员救走了没?我过去一点,你等等。”他继续顺着这个山岭爬过去,隔着那个兵两三米远了:“好了,我这里看得很清楚了,人就在那里。我用匕首砍断两根枝丫来架枪。你想办法把他留住,再慢慢的试探他两次,不要等他开枪就缩回来。”

“你动作放块一点,还有等会你向准点打,全靠你了!”

“我知道了,你开始啊,不然他溜了就不好了。”

“他妈的这是什么事啊,跟捉迷藏一样。真不象我想象中的那种打法。打仗么,因该是硝烟弥漫,火光冲天那种才对。”

“嘿嘿,兄弟,你错过了好戏。打仗还真就是那样的,惨烈!”

“也许吧,我没你那么运气好,我们不是一线直接参战部队。我们配属给开那破玩意的人,多数时候在后方搞搞运输,这一次也算真的为国家做点事情了。想不到我居然还跟英雄在一起并肩作战,说出去谁相信呢?”

这河北兵还真是能侃,躲在岩石后,有了英雄在,现在完全放心了,也很配合了。这样就好,向前进心里少了份担心焦虑。

不大一会,那个兵又引发了两枪。那家伙很有耐心,还真是跟他耗上了。很快向前进就又趴在地上,身子向下。用砍来的树枝交叉插入地下做的脚架将枪前端抬高了,现在虽然只有右手据枪,但并不影响瞄准,至于射击,那不是专用脚架,效果大打折扣是肯定的。

透过狙击镜,看到了,那家伙还在那里,站在一枝丫上,后背靠着树干,据着枪向着这边移动瞄准。戴着顶草帽,人应该不很高大。向前进将枪从他的头顶上扫瞄下来,只是向着他的两臂以下胸口部位瞄准着。这家伙侧着身,半个身子给前面一棵直立没有多少枝丫叶子的树干给挡住了。这样一枪打过去,把握不大。向前进想等到他扫瞄回过来身子,弹着点面大一些时才开枪。

月亮高挂在天空,少有云彩。这是个很不错的夜晚,战地这一刻宁静无声,风也停歇了。瞄镜里那家伙的手臂在缓缓的移动着,由侧面扫瞄过正面来了。

“很好!慢慢的转过来吧。”他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那家伙扫描过来后,就那样停住了。这是个抢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不定下一秒钟这家伙就又缓缓转动起身子来。他食指弯曲,加紧了力度,正要开枪。

“怎么样,找到了那家伙没有?”班长突然摸了过来,问。

向前进正在聚精会神瞄准,处在开枪准备中,被吓了一跳,手一动,前面的树枝做的枪脚架交叉承接处受力不住,往下移动了一点,忽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完了!”那个兵叹了口气。

向前进这一刻真恨不能将那个班长臭骂一顿。

他赶紧移动身子,将就现在的交叉脚架,等他重新找到那个位置时,敌人已经不在了。

“赶快走,往北边去!”

向前进收起来枪,那个河北兵急忙扯了把草塞进头盔,戴上了,提着枪,猫着腰,盘过了岭去,继续往前探路。

等到众人上了这个山岭,向前进被一个兵扶起来,大家拉开距离,在月夜下急忙向着北边方向赶。

他们不知道,此时离着国界线只有五米了,前面就有了一座界碑。但大家没有发现这座界碑,越过了后,绕过了一座小山坡,又急着下山去,进了一座山沟。大家只当是还在敌后,心情紧张不已。

一队人马小心翼翼走在山谷里,那个继续打头阵的先锋,河北籍贯的前哨人员刚转个弯,迎面碰上了一个人,正由一个三米多高的土坎下爬上来。

山沟里阴暗着,没有受到月光的正面照射。遭遇的是一队渗透的越军特工,现在只有这个前哨爬了上来,人还没有站稳,双方突然遭遇,都是二话没说,同时开了枪。战斗立即在沟里猛干了起来。

原来在刚才飞机失事的地方,离着边防线并不远,只有三百米不到距离。有一队越军特工,赶到失事点后,没发现一个人,于是沿着北边一直追了过去,从一个山丫口越过了国界线,悄悄渗透追赶到了我们后方去了。我们的一个边防班则发现飞机失事,停在那里不肯走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突入接应,两边都没发现人,也没遭遇。

那两个班的越军特工搜了一阵,没有发现,返回去时候,在边界线上突发奇想,也转而赶往老山方向来了。他们由东向西行,不敢一直沿着国界骑线岭走,而是从我方一侧的常走路线往上行,借着长草树木的掩护,胆大着呢。打头的两个越军刚从低处爬上一个坎,这条路他们走的熟了,绝没想到突然会出现有解放军在上面,一时紧张,这个家伙喊出了越南话。那个河北兵配备的是56冲改良空用型,毫不含糊,将那个最先爬上来的敌军打下去了后,赶到土坎边,起手往下就是一阵猛射。

近距离遭遇战就那样打了起来。

后边的这个班的人战斗人员听到枪声,放下伤员,全奔了过来,居高临下,一时间弹雨乱飞,双方在狭窄的谷地里打得相当猛烈。越军被压制在了下面五十米距离,但这个班的人在上方,手榴弹不断伺候下去,火光闪亮中,惨叫声连连响起来。

沟谷里太狭窄,荆棘丛生,越军们没发迅速分往两边抢占制高点位置,况且这个班的人比他们先占地利,你上我也上,无论怎么样,越军始终处在下方,被压着打。

大家不敢久作停留,怕仍在敌区,还担心着呢。那个班长也够猛的,见敌人久战不退,大吼着:“他妈的,同志们冲下去!”提起枪,第一个跳下土坎,弯着腰,边往前冲边开枪。

向前进已经跟那个手臂受伤的伤员互相搀扶着赶来了。只见一个解放军在阴暗的沟谷里吼叫着带头冲下去,后面紧跟着七八个,纷纷跳下土坎。3300

沟谷里太狭窄,后面的人不敢开枪。突然之间最前面那人倒下去了,立即有两个并排着开着火,继续大声吼着冲下去。向前进看得热血沸腾,可是自己参不了战。

正在此时,前面山谷里又有人冲上来了。有人大喊着:“解放军是哪边的啊?”他这样喊上面的人根本就听不到。但还没落下话音,越军的子弹已经回答他了。于是外面的人分明了敌我,猛攻上来。

越军本来还很顽强,但前后受敌,被上下夹攻,很快损伤大半,剩下的人拼命往两边荆棘里钻,顾头不顾腚,成了活靶子。

战斗结束了,两方会师,这个班的人才晓得这已经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了。早知如此,班长就不会心急如焚,冒险冲下去牺牲了。他们心情有点凄凉,高声咒骂着,抬着自己的班长和三个伤员,随着赶来参战的边防军出山谷而去。

“国境线!”向前进想着,“多少人为了它而牺牲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引用

使用道具 举报

41#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8 08:15:00 | 只看该作者

9.国境线 (中)

干掉了三个敌人,卫生兵刚站起来,岭上就有人大喊大叫:“卫生员!叫卫生员过来!”卫生员一手提着枪,一手伸到后背腰部按住急救箱旁甩动的挎包,迅速冲上了岭去。这里两个兵一个扶起向前进,肩搭肩往前走,一个在后警戒护卫,三人忙着向东边过去。

向前进的腿伤其实还不能走,只能说是勉强可以移动几步,他应该还得静养至少半个月以上。刚才清晨在洞里听到自己人说话的声音,激动人心,不顾一切从洞里出来,而又被押着走了好几十步远,已经牵动了伤口。那两颗子弹都伤到了骨头,越军给他挖子弹时又割开了两条很大口子,现在好像伤口裂开了,他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那个兵开始时是架着他,没走几步,紧接着是拖着他,再后来,人往下滑,拖不动了,一看,人已经晕过去了。两人急忙把他拖进就近的一个灌木丛,藏起来,然后就一个转身抢占岭上边的制高点位置,一个迅速爬上了旁边一棵树去,居高临下警戒护卫。

 那边的战斗很快结束了。遭遇的是一个班的越军反侦察特工,有两个打前哨的侦察兵在第一时间给狙击枪打了,一个两边脸部被子弹射穿,牙齿也打掉了好几颗,顿时就晕过去了。一个右手臂被子弹射穿,枪不能拿了。现在两个重伤员不能走,一个轻伤员失去了战斗力,离着撤离点还有三十里地。在丛林中三十里地可不那么容易行进,翻山越岭,相当困难。

四个比其他人更壮实的兵抬着不能走的伤员,麻包雄则搀扶着那个右手臂被打穿的同志,大家默默往北方走。丛林中很不安全,只能走一阵,歇一阵,要等前哨人员给出安全信号。

天黑以后,月亮出来了,照进林中,寂静得很。斑驳的月光,清凉的夜色,林缝隙中湛蓝的天幕,闪亮的星星,不断的出现,平行着移动过头上去。向前进跟那个重伤兵静静的躺在简易担架上,任大家抬着走。那个重伤兵很惨,白天醒过来一次,现在一直处在昏迷中。

星月光下,向前进感觉周围的莽莽丛林显得有些阴森。不过星空很美丽。在山谷或丛林中空旷的地方看丛林里的夜空的确很美。这里的丛林似乎因为没有太多污染的关系,天幕蓝得与众不同,那种蓝色好像一直拉到了丛林的树梢,快要将丛林里边夜的黑色消融了。

而几乎没有一点真正安静的空间,虫鸣声此起彼伏。就在附近不远的某个地方,还有食肉兽吼。但让人感觉到害怕的,却又是觉得丛林里真是太寂静了。

一行队伍出了一个山谷以后,很快停了下来。前面是一个丛林中比较大的坝子。坝子中有缓坡,缓坡上长满了草,灌木丛四处散落着。向前进躺着从缓坡上草尖看过去,发现坝子左前方有一个圆柱形山包,星月光下很模糊,其状如谷仓,顶部应较为平整。

有人学了一声猫头鹰的夜晚带着点凄凉的叫,很快那边也有了两声回应,跟隐伏看守直升机的人员取得了联系。

周围都已经搜查过了,应该没有越军反侦察的特工。但还是不能大意,现在连长带着一个班的人打迂回包抄,悄悄往到那边坝子的出口方向去警戒。其他人则继续往前过去,大家都很小心,一级临战状态戒备。

到了那个圆柱形山包下以后,大家开始登山。

风吹起来,从林中树枝摇曳,哗啦啦响。响动中,有了某种细微别样的声音,不过大家都没有注意,或者说听不到。

周围有一百多越南军在悄悄的向撤离点包围过来。这些人很小心,借着风吹草动和树叶摇动的声音,在林中向着他们缩小包围圈,两下相距得已经越来越近。

还没等上山,山上灌木草丛中已有十多个战士冲出来接应,低声喝喊着:“快快快!”只听见山包上哗啦啦树枝叶被掀开,露出来一架运输直升机。有人跳进了飞机驾驶舱,直升机轰鸣声响起来了,螺旋桨越转越快,摇动得整个山顶上的草丛灌木都晃动不已。 

山下侦察排的后卫兵们弓着腰,侧身边跑边回头举枪警戒,向半山上靠拢。一连长则带着那个班,绕到了山包那边,在另一边机舱门外的山边上警戒,十多个战士分散在草丛里。

直升机守卫兵员们已经跑过去打开了机舱门,有两个先跳上去了,盘踞在舱门边,其他人在机舱门的两边倒散开来,担任警戒。三个伤病员被飞快的抬过去,送上了飞机。直升机守卫员们动作飞快,逐一登机,还没关上舱门,突然砰一发照明弹升上了天空。枪声从四面响起来。

向前进身边一个兵大吼:“吴老歪,快走,起飞!”

此时“轰”的一声,一发火箭弹从山下飞上来,从机尾翼上飞过去了。

机舱内另一个兵大吼着:“吴老歪!还不快走!快快快!快起飞!你他妈的,还等什么?”

向前进大喊:“侦察兵们一个都还没有上来!”

先前吼叫的那个兵再吼着:“他们还有任务,不能回去,不要管他们了,我们自己走就得了。吴老歪,还不起飞?好了,起飞了!三小组的,拿火箭筒来,老子亲自回敬他们一下!你们扶助我。”

飞机摇摆着上升,有两个兵扶住他们的班长,这名班长半跪着,向着山包下面吹了一火。轰一声,山包下面腾起来一团火光。

战斗激烈的在四周进行着。没有听到我们的枪声,越军这一下吃不消了,人稀里糊涂倒下去了一大片,不知道哪里有解放军,子弹是从哪里射来的,于是只顾着盲目的射击这,向着直升机来。有不要命的冲上半山来一个就给草丛中的战士射杀一个。

越军们被侦察兵们阻击在山下上不来,很快变得狡猾了,退了开去,站在远处一点的地方瞄准,AK-47的子弹当当的直打在机身上。

一个兵喊道:“不好了班长,下面那里好像抬来了高机,日他妈的这飞机飞得那么慢!吴老歪,赶快掉头啊!飞过那边山去。”

直升机轰鸣着掉头向南边飞去。轰的又一下,一发火箭弹追着来。

直升机突然左转,差点将那个班长甩出了舱外去。两个兵死死的抓住了他,拉了回来。那一发弹药从舱门边飞过去了,好险!“拉住我,老子再揍他一炮!”班长红眼了,不顾危险,又回敬了一炮过去,竟然给他打着了。看到了的几个兵都为他大喊助威。

脱离了战区后,直升机再向南边飞了两座山头,才调转身子,往北飞行。

枪声早已经听不到了。

巨大的轰鸣声在林梢上空响彻着,向着北方飞回。

国境线上的哨防兵们都远远的看到了如流萤、如火把、如手电筒似的光照,向着这边来了。

直升机上飞行员不停的向大家吼叫着报告:“就快到了!就快到了。我飞,我飞,我往上飞,我再往下飞!”

突然直升机剧烈的摇摆起来,将众人颠簸的不行。

“日他妈的,这次惨了,我不好飞了。”

直升机急剧的下降。

“吴老歪,稳住,稳住,赶快稳住!”兵们都吼叫起来。

“怎么了?没有中弹啊!”待稍微一稳住后,班长爬过去喉道。

“螺旋桨坏了,出故障了,必须得迫降!不要慌张,前面那边有片开阔地,我看看能不能停到那里去。”

“他妈的,这里还没有到国境线啊!到处都是敌人的散兵游勇。”兵们又都吼叫着咒骂起来。

直升机摇摆不定,将众人颠来倒去,向着前面的一片开阔地滑下去。还没到那片开阔地,直升机就挂在了一棵树梢上,摇晃着不肯走动了。

“他妈的惨!大家干赶快开仓门跳机啊!文革时候造的东西,真是好货!再不跳越军特工来了就死定了。”飞行员转回头来吼叫。

“班长,打不开门了。可能两边树枝都别住了。”

树梢在摇撼。

兵们乱成了一团。

向前进靠在一边舱门上,吼道:“不要慌,用枪打,看看怎么样。”班长用冲锋枪射了几枪,有几颗子弹反弹回来,打伤了几人,好在都是轻伤,不严重。班长叫几个战士连推带拉,舱门动了一下。

“再来!”

哐一下,门拉动了。

“二小组警戒!一小组,先下去!三小组准备接送伤员。”

安全下到了地上后,大家迅速集中撤离。向前进不肯走了:“我动不了,趁现在敌人还没来,你们走吧,留下我的枪就好了。”那个班长说:“不行,我们死也要把你救回去。”不容分说,叫人架起三人就走。

这里已经偏离老山战线,敌人防守力量相对薄弱。现在要看运气如何了,如果有敌军发现了失事飞机,追赶过来,那可就大事不妙。这要看相隔距离和敌人的追赶的方向判断。越军们不笨,一定会向着国境线上追过来。

走了一阵,向前进对那个班长说:“我们不能直接向着国境线上去,速度不够快,敌人一定发现了这里的飞机失事。我们得要顺着国境线走,向着老山方向走去。那地方较为紧张,敌人的特工也不会太冒险。”

“好吧。听起来有点道理。全体往老山方向去!大家小心点。”

大家转而顺着国境线走,在山里高一脚低一脚的,渐渐的走出了丛林,树木稀少些了。

突然啪的一响,前面走在岭上探路的一个兵倒下了。

“卧倒!”

所有人都卧倒在一个山谷地里。这时候已是后半夜了,月亮很圆很亮,照得林木疏影横斜,大家都静静地藏身在草丛中不敢乱动。岭上那个兵已经忍受不住了,在那里痛苦的低声喊叫起来。

“得把他救下来。我过去探敌情,你们看好这三个伤兵。”那个班长说。

很快敌情下来了。原来是一个越军的狙击手,在那边岭上,用狙击枪封锁了这里。

大家都有点没辙了。狙击枪啊,一千米外杀人。虽然现在晚间不一定是一千米,但大家发现不了他,他却随时可以向大家开枪。

这样耗下去非常不利!“我去干掉他!”向前进说。走动不行,但爬还是可以的。大家看着他慢慢的爬上左边岭,由上面的林子边沿继续爬过去。班长还在岭上,躲在一株树后面的草丛里。

“什么情况?”

“狙击手在对面斜坡的那棵大楠木树上,看到没有,高高的那棵树,楠木树。现在我们有两个人被压在了岭上,动弹不了。”

“有两个人被压制?”听到是狙击手,向前进吓了一跳,顺着这个班长的手指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月夜下对面山坡上的那棵树,在丛林中高高耸立。可是他看不到人。

“没有人啊,看不到。”

“子弹是从那里射出来的,前面的兵告诉我了,可惜距离太远了,我们奈何不了他。”

“让我来,你忘了我有把狙击枪,我摸过去,干掉他。”

“不行,没有用,他的附近一定还有其他的人,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月亮正照在这边岭,不好办。现在你再爬过去,很危险。”

向前进问:“只是特工,不是特种部队吧 ?”

他知道越军的特种部队比特工又不止厉害多少倍。

“说不准,也可能是特种部队的。”那个班长说。

“只能干掉那个狙击手,才能把人抢救回来!我过去了。必要时你开火掩护一下。”向前进说着就紧挨着岭上树林,往前面爬过去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引用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分享按钮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