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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聚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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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服刑的真实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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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1 03:21:00 | 只看该作者
许宏哲,盗窃。同案共四人,往来于太原和大同之间,撬门入室,做案二百余起,价值近一百万元(下判时认定了四十多万)。
    许宏哲等人的作案目标锁定在住宅小区内的单元楼房。单元楼通常为六层,每层三户。当时经常发生的情况是:中午下班后,某单元十八户手拉手去派出所报案被偷了。老大姓杜。许宏哲很是佩服杜的水平:天生就是做这行的料。就好象音乐家、数学家等人天生就有其潜质一样,杜也属于先天性精通撬门入室的技术。他们专用工具小巧但齐全,从略加改进的车用撬棍,到手提小电钻,到电锤一应俱全。他们进入住宅小区时总是西装笔挺,看门的老者一向是属狗的只认衣服不认人。他们从某僻静的角落出来后已是身着干净整齐挂着胸卡的某公司正规上门维修人员。他们进门时总是有礼貌地先敲门,然后由杜老大将耳朵贴在防盗门上听屋里的动静,发现有人马上离开,一旦无人则堂皇入室。杜的水平高之一表现为耳朵好使,屋里哪怕是小孩子在地毯上走动的细微声音他都能听到;水平高之二表现为撬门速度快且撬迹很不明显,入室后外面来回走动的居民根本看不出有被撬的痕迹(他们没有王彦青直接开锁那么高的智商);水平高之三表现为能迅速发现屋内有价值物品的藏身之所:他们不要存折,只要现金、股票、债券等能正常流通的证券,有时在被子里有时在枕头里有时在衣柜某旧衣服里,杜总能将它们找出来,很少空手而归。许说一次翻遍屋里也找不到值钱的,杜一纵身跳上坐到大立柜顶,沉思中手敲着柜顶,猛然一拳砸下,木板裂开,夹层露了出来,他们又满载而归。许承认杜的鼻子象猎狗一样敏锐,总能捕捉到金钱的气息。许说他们在杜的带领下,在某一个时间段内只拿现金,另一个时间段内只要珠宝首饰,另一个时间段内只要股票债券,然后是电视、VCD……(当时电视正热销中,21英寸的都两三千,VCD也是新产品。而现在,入室的小偷不会用正眼瞧一下这些笨重不值钱的大件了)许说他们只在太原大同两地做案,赃物两地互销,决不在本地脱手。许说不知杜这种做法是否属于反侦察,但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干了好几年从没失手。此次是因有兄弟酒后失言才小阴沟里翻大船。他们做案无数,价值何止百万!老三家里有关系,拼命想把盗窃价值往下压想保命,杜必死无疑,自己是老二,能保命更好,保不住也无所谓,花天酒地挥霍奢侈了好几年,享尽人生福死而无憾。许宏哲后来无憾地被枪毙了。
    许宏哲的调来,带给我们一项新娱乐:打赌。他从十一号调来,而十一号在头铺崔育明的带领下,全号都喜欢打赌。
    崔,偷汽车。本来定了两辆,进了上马街后在zf“交待余罪争取从宽”的号召下,头脑一发热,向现在四监的鲁干事交待了他伙同别人偷十一辆大小汽车的余罪。案子被打回公安局补充侦查了,同案也被咬进来了,他也清醒了也傻眼了,每日哀求鲁干事为他跑关系,想把交待余罪定性为“有立功表现”从而保命。鲁干事厚道,因此事立了个三等功后也一门心思为崔跑案子,顺便也照顾着他在号子里的生活。崔家境不好,鲁的家里做些便于携带如包子、烙饼之类的饭时,总忘不了给崔捎来一份。所以说,鲁干事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而崔也如受宠的公鸡在号子里趾高气扬混了个头铺。
    崔喜打赌,尤喜和新犯人打赌,赌两人对视看谁能不眨眼,赌伸直胳膊用两根手指托饭盆看谁托得久,等等。这不是比能力,而是比意志。而新犯人总是意志没他坚定,所以他经常能赢些方便面等。这顶多只能算巧取而决非豪夺。当然新犯人在这样的号子里熬成老犯人后,和他再打赌就不见得谁输谁赢了。许宏哲便是这样。
    许宏哲来到五号后,和我挺谈得来(看他名字就知道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他从小正好也喜欢读书,和他谝不很乏味)。有一次他说他在十一号时几个人比起蹲,在半个朋的时间内,他锻炼得能一次起蹲一千二百下。但是他输了,胜者一次起蹲数为一千五。
    起蹲一千多下?!我们惊讶得合不拢嘴。
    起蹲,就是站直后,蹲下站起。动作简单,但持续做一千下,那会是什么概念!有人不信,嗤之以鼻。不过许宏哲笑了,没和他们打赌。
    我问:“谁也能练成这样?我行吗?”
    许宏哲看着我:“你能行。无论是谁都可以,只要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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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1 03:21:00 | 只看该作者
说干就干。
    我穿鞋下铺,双后背在身后,蹲下,站起,蹲下,站起……
    许宏哲及号子里的人给我数着。
    第二十几下时,我的腿又酸又胀;第三十几下时,我小腿有点抽筋了,浑身冒汗,心里直后悔为什么要来逞这个能;第四十几下时,我动作很吃力,站起身后得休息几秒才能再一次蹲下去,我头晕眼花,眼前一阵阵发黑,透***我真想在自己嘴上打,狠狠地打……终于捱到第五十下了。我一头载在铺上。
    我也是学过物理的。许宏哲一米七出头且瘦,我一米八出头且壮,我起蹲五十下所做的功,应该比他多好多,况且一年多了吃不好,营养不良,猛然间做这么多下,我哪里受得了!
    但许宏哲说他第一次做了二百个起蹲。只不过当时是在打赌。
    许说第二天腿疼,且胀得不成腿样了。但同号某林姓南方人(疑为黑道人物,虽是南方人但与太原几个老大都惯熟,且力大无比,半个月后起蹲一千五的冠军就是此人)劝他次日再接着少做点,说第一天用力过猛,如果这样歇下去,腿就废了。第二天林南蛮子扶着许起蹲了三十余下。从第三天起许便能自己下地做起蹲了。之后每日加量,半个月后他起蹲一千二。
    妈的!十五天!一千二百个起蹲!我能做一千下就***足够了!许宏哲说,没问题,只要坚持,你就能做得到,谁也能做得到。
    第二天,我的腿很疼,有点站不起来。但在许宏哲的鼓励下,我穿鞋下地开始做起蹲。在经历了腿酸胀——腿抽筋——眼发黑的阶段后,我又一头载在铺上。但是,今天我咬牙坚持了六十下!
    第三天,七十。
    第四天,八十。
    第五天,一百。
    第六天,一百五。
    第七天,二百。
    第八天,二百五。
    第九天,三百。
    第十天,四百。
    第十一天,五百。
    第十二天,六百。
    第十三天,七百。
    第十四天,八百。
    第十五天,一千。
    听到许宏哲嘴里吐出“一千”后,明明还能多做几个,但我还是一头载倒在铺上,一下子也不想动了。透他妈这辈子也不起蹲了。
    这十五天,头几天腿很疼,虽然后来慢慢不疼了,感觉腰、背也有了力量,但是,毕竟,起蹲这玩意儿它难做啊!每天都是意志的考验,每天都是对自己的折磨,每天脑海里都有两个人在对话,一个说:你做这个给谁看啊!自己又这么受罪!另一个说:操!号子里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了!哪能就这么丢脸!我就这样咬牙坚持着。不对,咬牙是没有用的。如果一个人想自杀而下不了手,心一横牙一咬可能就死了,但一千个起蹲,每次要持续一个多小时,只穿拖鞋和内裤,浑身象水洗了一样冒汗,蹲完后脚下一摊汗水,这个痛苦的历程真是让我备受煎熬,我每一秒都想放弃,许宏哲嘴里吐出的每一个数字,都象是对我脆弱的神经的冲击:妈的怎么还不到今天规定的数!
    但是,我挺过来了。我坚持下来了。我做到了在半个月内锻炼至一次性起蹲一千下。
    虽然每一秒都想放弃,但我仍坚持到了下一秒,直至最后。通过此次锻炼,我应该算得上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时至今日,我无论做任何事总不轻言放弃,总是努力坚持到最后一线希望。
    当然,我也是人,这样超强度的磨炼意志的过程,这样发狠地折磨自己,是需要有人来鼓励和支持的。要是没有许宏哲每天以帮我数数的方式来鼓励我,打死也想不到我竟然能坚持下来。
    其实要说在号子里对自己敢于下手且最狠的,不是许宏哲,不是林南蛮子,而是在南看时的一个叫四润的跑号的。他本来两个小腿前面骨头处,各纹着一只长宽各约五厘米的小老虎,栩栩如生,挺不错。可93年夏他不知为何决心要除掉这两个小老虎的纹身。他先用烟头围着小老虎烫了一圈。当时他猛抽一口烟,就把烟头往小腿上摁一阵子,烟头炙烤着皮肉发出“滋滋”的声音和烧肉的焦味。四润眉头不皱一下地往自己腿上烫了几十个眼后,故意让伤口发炎。几天后两条小腿肿得发亮,伤口溃烂脓水直流恶臭扑鼻,上面的两只可爱的上山虎也全烂完了,完全没有虎样了。四润这才开始给自己动手术。他托干部从外面捎进来手术刀片。用酒精和火双重消毒后,他用锋利的刀尖扎进溃烂处,然后沿着伤口转着圈剜烂肉。锋利的刀片顺着伤口转着圈往前走,血流如注啊。我们在一边看得惊心动魄头冒虚汗,而狗日的四润就象不是在剜自己的肉,象是在剜一块猪肉那样毫不留情。他叨着烟,皱着眉,剜完一条腿后洒些搞菌优的药面,再换下一条腿……透**四润,老子服了你!当时的我本来还自忖已经住了半年号子已磨炼得心狠手黑,看了此情此景后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远不能赶上四润达到“无我”的境界,从而可以看出,对高层次心狠手黑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再次怀念许宏哲。愿他在九泉下安息。愿他早日托生成人,与我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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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1 03:22:00 | 只看该作者
进了四月天就热开了。我的眼皮老跳。管他哪眼跳财哪眼跳灾,老子现在在上马街,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只能任它砸死,一点办法也没有。
    五月,上马街分来一批太原市第二警校的实习生。分在四监的叫刘峻,五监的叫石磊,女监有两个:一个胖乎乎,寸发,挺时髦我们称其为胖妞,另一个长发姓阎,说话慢声细语,笑起来唇不露齿,走路小碎步一扭一扭,警服里的小屁股也随之一扭一扭煞是动人。所以说女人穿上制服就是漂亮、精神、帅气(难怪我现在发现有好多A片都叫制服诱惑)。小刘来后,王干事调至三监。小刘后来由实习慢慢变为上马街正式的管教干警。
    两个新来的男干事都挺帅气。小石高小刘瘦小一些但长得精干。胖妞常来四监找小刘谝。有时小刘在办公室里找犯人谈话,胖妞就在院子里哼着歌等,“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呀赤裸裸,你让我身不由已的狂热……”我们五号听得清清楚楚。如此让我们这些大男人犯人听了都面红耳赤的歌,居然从一个女娃娃嘴里毫不在意大咧咧地哼出,我们面面相觑之后掩嘴偷笑。然后老郝就担心自己的孩子在社会上怕学坏了……
    胖妞不爱穿警服,常穿着T恤,胸前两团皮球大小的肉团随着脚步怦怦乱跳,我们的眼也随着皮球转动而心也在怦怦乱跳。小刘看不上胖妞,和她说话总是爱理不理。胖妞自尊受打击后很久不来四监了。她家里有关系把她调分局了。小刘小石小阎只能在上马街窝囊地当一辈子管教干警了。
    小阎干事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偶尔也来和小刘谝一会,但没胖妞那样赤裸裸。我们对她抡起警棍打犯人时犯人会不会感到疼痛而表示极大的关切。但后来听说,小阎见了男性(当然只指干部,对男犯人小阎根本不拿正眼瞧的)乖得象小绵羊,但对女犯却凶得可怕。有人亲眼见她嘴里骂着:“透**给老娘滚回去!”一边飞起一脚瞪在一女犯的后背,将其从号门口踹到水池那儿,可见力度之大,可见在警校没有虚度光阴。
    小阎能如此可喜的转变成为一位合格的女管教干警,自有名师指点,名师就是女监主监大阎干事(后来是爸爸给我找的关系)。大阎其父以前是市检察院某领导,八十年代初时大阎(当时还只是小阎)上面蓝的卡、下面蓝大裆(当时的警服)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在公安系统也算是风云人物。后来不知因为何事被调至上马街任管教。她身材高大健壮,警棍抡起来不分部位乱砸且下手极狠。她抽烟喝酒,放茅或打饭时只要她左手叉腰右手夹烟往大门口一站,女犯们立刻屏气悄声满院只剩下沙沙的脚步起,无人敢放肆喧哗。大阎给我送过爸爸托她捎进来的煮鸡蛋、肉丸等(没有捎过现金,我宁愿在号子里多受些苦也不好意思再向家里张嘴要钱。给我捎的东西在份量上也少了许多。并非她有意克扣,实在是她也想吃点而已嘛)。大阎的长相,有点凶(毕竟是我的关系,不好意思实话实说)。
    小刘与我关系不错。他待我是读书人而非阶下囚,偶尔找我谈过几次话,内容却并非一般的了解在押犯的思想动态而只是与我拉家常,聊些学校学生之中的趣事。毕竟我们是同龄人。
    老田和鲁干事一个班,老阎和陈干事一个班(陈干事也是个重情重义为人实在的小老头),小刘和孙干事一个班。孙干事,四十多岁,好象是山东人,爽朗无比啊。每次接班后进院子检查时,一出办公室的门孙干事就高声嚷着当下电视里最流行的广告,比如:“握劳坡赌子胀,不香斥反,给她使师蒋重牌捡胃消是片……”。更多的时候他嚷的不是广告,他最常挂在嘴边的是这句:“必使一痒的必,帘晌分告地。”
    夏天的号子很难捱。上马街没有放见这一说,顶多白天把号门打开透透气,但晚上封号后,人多拥挤,呼出的气都能使号子里的温度提高两度。好在有个水池子,可以不时地把毛巾打湿铺在肚皮上,一会儿毛巾温了再去打湿。通铺上睡六个地铺上两个,睡觉时,人与人挨得太近,谁的身上都是烫的且汗津津的,碰谁下或被谁碰一下都很不舒服。为避免与他人发生肉体接触,我们无论仰躺还是侧躺,身体总尽量保持笔直。时至今日,我睡觉还是仰躺居多,即使侧躺双腿也不打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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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1 03:23:00 | 只看该作者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是秋末冬初,我转到上马街已经一年了。
    习惯了浑浑噩噩,习惯了行尸走肉,习惯了三瓢两圪旦,习惯了放茅打水,习惯了每日无聊的胡谝乱侃,习惯了突然而至的全号鸦雀无声各思心事,习惯了身边的一个个砸上脚镣戴上土铐,习惯了下死刑裁定的晚上吃包子喝可乐尔后彻夜不眠轮流值班次日接受上路者豪情万丈的道别。当这些都成了习惯,我慢慢发现,在上马街号子里的生活也是蛮不错的。我死心塌地地毫不在乎在这儿呆它个三年五载,只要能判得轻些。
    但是,此时,跑号的小孔走了。
    小孔,就是长相与周润发相似的那位。他家境一般,在跑号诸位经济犯中是最差的。但他脑子好嘴巴甜脸皮厚,每日帮干部打洗脸水刷牙水洗脚水,洗警服洗袜子打扫卫生附带包办所有零活。人,与众不同则说明你有地位。在社会上能指挥别人干活而自己不干是领导;在号子里,别人每天憋在号子里除了放茅和在狭窄的地上七步一转身地踱步外再也没活动机会时,你能在院子里跑东跑西干这干那,你就是大油。张小平走后,王德智记账兼做饭,小孔干杂活,二人结成一定的利益联盟被尊称这四监的大拿。当然小孔也是有关系的,因此他并不尿王德智,王也时时刻刻感受到来自孔的威胁而不敢为所欲为。无奈除掉小孔在号子里是不可能的,只能等时间来安排。
    时间安排小孔先离开了上马街。王德智虽然也希望能早日出去,但他也不惮于晚些再走:在哪里不是一样创收嘛!但他一个人实在应付不了跑号的全部杂活,而让其他有关系如小孔般的人来做就意味着很接近干部从而对他再次造成威胁。于是他想到了我。
    王德智后来和我讲过他向老田极力推荐了我。我点头,承认,我领这份大大的人情。
    但我也知道犯人的推荐是没有用的,有用的是老田的一个女亲戚。她犯了事被关在上马街的女监。老田想照顾她,便和大阎说希望能让其跑号,毕竟现在的社会这么好,谁能没有个亲戚朋友进号子里来转转呀。于是大阎想到了在四监住着的小老乡--我。于是,做为交换,我跑号了。
    1994年11月27日,我把铺盖搬进六号,正式成为跑号一族。
    不过,在号子里时,看跑号的每天来来回回满院子乱转,风光无限,但我深知这都是以雄厚的经济实力做为基础的。而我没有这个实力。我知足。在号子里啥也不干,每日三瓢两圪旦还时不时犒劳自己一袋方便面的生活已使我满足。我对跑号的能多吃上非号子饭能多补充肉蛋等营养这些不感兴趣;对跑号的能有稍多一些的活动自由也无所谓。我在主观上不争取和客观上没实力。我还知道四监主观上非常努力客观上非常有钱的很想跑号的犯人有好几个,因此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调到六号。
    但,阴差阳错,偏偏是把我调到六号了。
    我去时,六号加上我共六个人,所以都睡在通铺上。有个老刘,原任太重集团劳动服务公司经理,和我同属晋东南籍,也算老乡,他见我来了很是高兴。毕竟,他近六十岁了,在这不存在尊老爱幼的号子里、在这各人自扫门前雪哪怕他人屋烧光的六号,生活自理有一定难度的他需要别人的帮助。老刘在我调入之初真的对我不错,我也心甘情愿地帮他洗衣服等。他叫我“小白”,我尊称他“刘大爷”,二人关系融洽。
    还有个老头姓张,原任十三冶某处副处长。还有王德智。那两个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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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1 03:23:00 | 只看该作者
跑号了,的确比在号子里的生活舒服多了。
    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值班干部先过来打开六号的门,把钥匙串扔到王德智身上就又回去睡了。王德智赶忙穿衣出去放茅,其他几个老头讲究无时无刻地养生,醒来后不马上起身,躺在被窝里双手摁在肚子上围着肚脐揉,左三十六右三十六……操!好有雅兴!
    我刚来,没人要求我做些什么,但我年纪小也勤快,两年的号子生涯使我眼里有活。王德智要在院子里看着各号放茅,几个老头要在院子里快走以锻炼身体,我便三下五除二把被 垛打好,把摆在外面的三个被子整好(这儿只有六个人,地铺上还没人睡,多简单啊!这点活实在不值一提),等其他跑号的回来后看到整齐的床铺后纷纷夸我。我不在乎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给这些人留个好点的、谦恭的、勤快的、甘做板油活的第一印象就足够了。
    白天六号的门基本上不关,我可以随时上厕所,可以随时喝到开水。而他们都喝茶。号子里的大油们也喝茶。都是七块五一盒的银毫。跑号的各有专用茶杯,他们及干部所需的茶叶自有号子里会来事的大油孝敬。我不喝茶,没兴趣也没实力,而只喝白开水。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他们每人有个小半导体。上午听新闻,中午听长篇连播,晚上听戏或“817娱乐广场”或什么金曲排行榜。平时他们的半导体就随便扔在铺上,但我只偶尔听听王德智和老刘的,不动别人的。虽然身为跑号的我也很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半导体,但我从来没和爸爸提过此要求。后来王德智搞了个新的,把他的旧的给了我。虽然摔过的壳上有几道裂缝,耳机也只有一个能用,但我仍如获至宝爱不释手,用胶带把它裹得结实精干,经常听着它入睡。
    半导体属于违禁品,还有些跑号的家人给捎进来的熟肉、香烟、刮脸刀片等,都是违禁品,这些东西在查号前,通通放进四号里。四号,就好象家里的储藏室,设计得也是窄窄的一条,没窗没铺,不知当初用意是否就是专门让跑号的放违禁品之用。一号和二号,两扇门但其实里面是一个大间,插着电炉,放着米面油盐等,这儿是王德智的工作室——厨房。三号空着。五至十三号住犯人。十四号里面放着犯人在每月一次的购物时买回来的带铁质或玻璃质外壳的食物,如水果罐头、午餐肉、豆豉鱼、梅菜扣肉等,以及号子里有限的空间放不下的成箱的方便面等。哪个犯人哪天想吃自己的午餐肉时,就趴在窗户上等小孔过来告之,然后小孔就在十四号库房里用虎钳改锥等先打开盖子,给此人倒进饭盆。小孔要是看哪人不顺眼,那他的罐头可能一个月也吃不到嘴里:每次叫住小孔时得到的总是:“逑杵了你的狗眼了!看不到老子正忙着么!”所以每个买得起罐头的犯人总争先恐后地每月为小孔买个水果的或肉的罐头,于是小孔和王德智罐头无忧矣。
    茅房在院子最顶头。它非蹲坑式而是水冲式的,夏天不必担心会有蛆爬上来恶心人。号子里的全放完茅后,跑号的要把茅厕打扫干净,毕竟干部也用这个厕所啊!小孔走了,我上完厕所见没人动手,就自觉地把厕所又冲又拖打扫干净了。
    茅厕旁边还有一个阴森恐怖的大屋子。进门的墙上挂着四、五付小号和中号的脚镣,大号的太重没法挂只能堆在地上,最重的一个四十八斤。给死刑犯砸重镣或轻镣,这就得看他们平时与跑号的关系处得如何了(除非干部专门吩咐对某人用某镣)。镣子旁是几盒粗细不一的铆钉,还有大铁锤、铁砧、斫斧。这些东西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阴森恐怖之处在于它另外的三分之二:堆着多少年来已枪毙的外地籍死刑犯的遗物,也就是些被褥衣服等,一个人一个白布包,上面写着名字,等着其家属来到上马街后拿走。但没人来取的遗物太多,还没人敢放话说把它们扔了。于是它们已堆成一座小山,年代太久,散发出潮湿的怪味。这个屋子还没灯,光线只能进入到门口的镣子等物,而黑黝黝的遗物小山包静静地穆立在后面,饶是胆大的小孔没事也不愿进这个屋子,除非有犯人被判死刑了、必须得开门拿镣、铁砧、铁锤等物,进去也是拿上就走。听说有一次张小平进去拎了条镣子往外走时,突然衣服后摆被什么勾住了。他脸吓得煞白,不敢扭头看拼命往外冲,西服后面被撕裂他才跑出来。可是,当时那儿也没有铁丝这些能勾住衣服的东西,只有墙上挂的镣子,就算是风把镣子吹起来勾住衣服了吧,可是风哪可能吹得动嘛!操!这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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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1 03:24:00 | 只看该作者
记得在看原著《鲁宾逊漂流记》时,文中一开始,他父亲就告诫不安于现状的儿子:世上的人都分上中下等的,每一个等级里又分好中差三阶,生活在下等人中的上层日子过得最为幸福,而生活在上等人中的下层,最为难受。
    当时我还不太理解。跑号之后,我理解了:以前在号子里,我属于下等人中的上层,在幸福中一天天熬着;而跑号后,我就沦为处在上等犯人中的下层,最为难受,难受之处主要体现在每天的吃饭上。
    早饭的玉米面糊糊,跑号的一般是不吃的。年纪大的有钱人都讲究养生,就算身在看守所也一样。他们喝家里给送进来的牛奶,吃面包、蛋糕等。而我,只能端着一盆稀糊糊在那儿不自在地一勺一勺舀着喝。
    午饭的菜汤馒头,跑号的一般只要馒头,佐以王德辞别炒成后每人一份的菜,相当可口香味扑鼻。还有人再辅以家里送进来的熟肉、小菜等,很是滋润。而我,只能端着一盆菜汤就着个馒头在那儿难堪一口一口悄悄吃着。
    晚饭的菜汤窝头,跑号的一般不吃。哪天要是看到窝窝头黄灿灿煞是喜人,老头们也会拿一个回来少掰着分点尝个鲜,一边称赞味道不错一边强调不能一味只吃精米细面大鱼大肉而应该适时补充点粗粮很有必要。而我,只能端着一盆菜汤就着个赖以裹腹的窝窝头在那儿尴尬地低头咽着。
    跑号的晚饭是正餐。把其他号子封了后,厨房里的王德智就忙碌开了。大功率的电炉煮饭炒菜都没问题。伴随着令我怦然心动的“唰啦唰啦”的声音,香喷喷的炸酱、或是炒大米、或是烩菜、或是……除去干部的之后,一人一份,但是没我的份,因为我没实力掏份子钱。能把我调到六号已经是很照顾了,而在伙食上,我总不能不出钱白吃大家的吧。于是,听着别人在耳边“呼哧呼哧”地贪婪地吃着,我只能狼狈地假装低头看书。唉!只有书生才看书,而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也总有人让我吃点他们的,但我不好意思。我只好婉拒说我不吃肉。从此,我伪装了两年多的素食者,即使过年过节有香喷喷的肉菜我也只得吃我报的素菜,我不能吃肉嘛!(上马街有为回民等准备的素菜)
    饶是如此,但我仍感到没钱所带来的巨大耻辱。当别人大快朵颐时,我无法做到视若无物。我也是人,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当时的我真的做不到坦然面对、视若无睹。每次跑号的开饭对我都是一种侮辱,一种强烈的刺激,一种震憾心灵的羞愧。我发誓这辈子即使做不了鸡头,也决不当凤尾!
    时至今日,每当我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久久不能释怀。多少年以来,跑号之初这段困顿的日子,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无法忘却且不能忘却。就象中国屈辱的近代史我们不能回避一样,唯有铭记耻辱,才能激起求生的欲望。中国有了近代的耻辱才走出了孙中山,我有了这段耻辱才能在日后奋发图强。
    但是,无论怎样,我在上马街未向爸爸提出过任何经济上的要求,我坚持挺过来了。(这也得益于起蹲一千下带给我的人生哲理)
    在自尊最受打击的艰难日子里,我得到了来自王德智和老刘的关怀。
    老刘嘴比较碎,爱搬弄些是非。而他一旦对我好了,就不会在发觉王德智在暗中给我吃点什么不出份子钱就不应该能吃的东西时乱嚷嘛中,所以王德智巴不得老刘这样。每次开饭时,我帮黑妞白妞东北大娘推饭车时,老刘总是积极地跑出来,把六号的馒头按每人一个打回去,再给我打些菜汤。跑号的饭量都小,有时一个馒头还吃不完,象王德智则基本不吃。于是这些都成了我的。其次,在我风光地在院里帮着打完饭封了各号号门后回到六号无奈地喝菜汤时,老刘也总是恰到好处地和我说些恰如其分的话以化解我的尴尬,似无意实为精心安排的闲谝帮我渡过难关,使我脆弱敏感易受伤害的心灵逐渐平息了难堪,逐渐磨出了茧,以至日后可以昂首窘迫、笑弹困厄。老刘经常把我悄悄叫到四号,把他家里人送来的蛋糕等分给我吃点虽然我每次总是婉拒。在他得知王德智偷偷把份子饭给我吃了一些后也一反常态地睁只眼闭只眼,而没象平时流露出锱珠必争的对金钱十分敏感的经济犯的本色。做为回报,我包洗了他全身内外衣服,并督促他勤换内衣裤以利身体健康,他洗澡时我为他搓背,他偶感风寒我为他端水送药。他有痔疮,内裤常沾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我打心眼里毫不嫌弃。试想,如果我父亲的内裤沾了脏东西,我可能因嫌脏而不给洗吗?
    王德智对我自不用说。他看到老刘极力拉拢我后暗自偷笑。他告诉我,就让老刘在明面上帮我,而他在暗处帮。他做饭时的帮厨原来是小孔,现在当然是我,做些剥葱剥蒜、洗碗和面、以及给鱼挖腮去鳞开膛破肚这些杂活。王德智说:“怕个逑!我做饭时手稍紧一紧,就把你的给紧出来了。只要你跟着我,还愁没点你的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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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1 03:24:00 | 只看该作者
跑号之初我还打过退堂彭,曾想过找老田谈话,我还回五号算了,但王德智的话一脚踢飞了我的所有顾虑。我咬紧牙关,在六号安顿了下来。
    我年轻勤快反应快、理解干部的意思也快,在王德智刻意的带领下,我开始逐渐接近原先敬而远之的管教干事,开始了服伺他们的跑号生活(当然服伺干部是一种待遇,并非哪个跑号的也可以来做的,我得以做这些事全靠王德智的提携)。
    早上,在值班干部们起床后给他们倒好温度适宜的洗脸水刷牙水,趁他们洗漱时收拾他们的床铺,之后端来王德智这他们做好的早饭——一般是方便面荷包蛋。洗完碗后,今天的值班干部就来了。又是一次早饭。九点多,王德智把今天的菜钱给了某个干事、并安排买些什么菜,十点左右菜买回来后我俩就开始准备干部的午饭(当然也有跑号的们吃的菜,不过干部们的要丰盛一点)。
    十一点半号子里开饭,打完饭封了号后王德智开始动手炒菜。干部吃完我收拾完一般已近一点。王德智会故意多炒些干部的小锅菜,干部们吃不了然后我俩就着这些剩菜吃个馒头,满口余香啊!不必在乎我俩吃的是残羹剩饭,在上马街的号子里能吃上干部的残羹剩饭,不仅能保证维生素、蛋白质、脂肪等营养的摄入,它更是地位的象征呀!也没必要笑话这是别人剩下的,里面会有别人的唾沫星子在里面如何如何,你在社会上饭店里吃饭,也是你一筷我一筷,你送进嘴里的菜里面也有着别人的唾沫星子的。“无逑所谓!”王德智告诉我,“那几个老头想吃还吃逑不上干部的唾沫星子呢!”
    等我俩回号子里午休时,王德智会打开半导体听评书,耳塞他用一个我用一个。我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且越听越睡得快。
    下午的日子相对悠闲一些。我们几人在六号胡谝乱侃,老刘等经济犯会戴上花镜,翻出自己的辩护材料,或苦思冥想或与他人推敲商榷,看看哪儿还有漏洞以防开庭时被公诉人或法官抓住把柄。我从没见过王德智准备过什么材料,他拍着他的铁丝网围着溜冰场的头顶:“都在这里头呢,准备得越多自相矛盾的地方越多。”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俩又需要开始准备晚饭了。干部的晚餐一般得少喝点酒,也不贵,只是三块钱的高粱白。通常会留个四两左右让王德智拿回六号让几个跑号的喝。我不喝酒,没兴趣,而其他人则爱喝,可能和他们在社会上每天不离酒场有关。王德智属于嗜酒,经常嫌几个人喝这点不够,便悄悄用自己的钱让老孙、老陈或小刘从外面买进几瓶,偷偷钻在厨房自斟自饮,下酒菜有些榨菜或花生米足矣,摇头晃脑得挺惬意。我有时候也尝一尝,操!除了辣味什么也没有,有什么好嘛犯得着这样下作地喝酒!
    晚上十点左右,干部过来封了六号。早上六点开门。有时王德智想多睡一会,我就出去放茅。看着各号的犯人在自己的眼皮下鱼贯而出鱼贯而入,操!还真有点居高临下高人一头的感觉呢!
    每天的生活基本如此。跑号的每人每月需要交份子钱八百块左右(我除外)以供集体(跑号的和干部)开支,个人需要买些什么另出钱。干部觉悟很高,每天买菜的钱一分也不会贪污。每日的公共开支由王德智记帐,其他任何跑号的可以随时查帐。有时帐上的钱估计支持不到下月了,他会要求每人再交三五百不等。凭王德智这老奸巨滑的经济犯脑子,想捞钱不在乎在这儿做假帐。他只靠向号子里的大油多卖几份饭就衣食足矣。另外,他还锐意进取不断创新,设法给跑号的集体帐上搞些外快。比如某天要吃鱼,他就到各号了解有几个大油想吃鱼,然后按一份米饭一条鱼二十块钱收款,而只不过今天买菜的干部辛苦一点多带几条鱼回来而已。这样一份饭二十块一点也不贵,大油们当然不是我这般囊中羞涩的书生,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而只要能吃好点。于是,在王德智的带领下,四监的业余饮食生活水平得到很大改善。在王德智的引荐下,大油们开始找干部谈话,名为汇报思想、实为写个条子让干部去自己家里拿钱。而看到亲人写的条子后得知亲人拿上钱就可以在号子里少受些苦,家属无不感激涕零感恩戴德,除托此干部捎进现金外,总会好吃好喝好烟好酒招待一番的。这样,干部笑了,号子里的大油们笑了,王德智及几个跑号的老头笑了,我也躲在厨房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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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1 03:25:00 | 只看该作者
当然,跑号需要干的杂活远非如此。不过,此时跑号的其他几个人,或由于年纪大而说话含糊不清做事拖泥带水、或由于王德智在干部面前暗进谗言,他们较受冷落。只是由于有着稳定充足的财源且都是有关系的人,王德智琮不能鼓动干部将他们一一打回号子里。因此,跑号需要干的杂活基本上由王德智和我包办了,而我做的杂活会多一些。
    首先,四监经常有人被判处死刑。接到判决之后,我便从后面的库房拖出铁镣搬出铁锤、铁砧、铆钉等。铁镣从院子最后一路“哗啦啦”地拖到前面干部办公室门口,再“哗啦”一下扔到地上,声势夺人哪!谅你再大的大油,到了上马街的号子里听到这种声音也要胆颤心惊寻思自己离大镣还有多远。铁镣两端的圆环套住死刑犯的脚踝,铆钉穿进接口处的两个眼里,下面一头垫在铁砧上,上面这头由王德智用小铁锤压着,我抡起大锤,“叮当”几锤,搞定!砸好脚镣后,我会从厨房的一个墙柜里取出粗细合适的一副土铐给他戴上,尔后用号子里为他准备好的布条绑在脚镣中间的一环上,走路时手拽着布条把铁镣提起来会方便一点,再把步履蹒跚的他送回号子里。
    每个男监都有各种型号的脚镣,而女监只有两三条小号的一步镣。跑号两年多,我只去女监给女死刑犯砸过一次脚镣。当时女监大阎值班,又有一个女犯下达死刑判决后,脚镣已用完了。她就向四监的干事借一条(大阎和老田以及四监的几个干事关系都不错),于是我和王德智就抱着全套物什去了。女监的干部办公室并没有想象中的哪怕一丝女人味,墙上悬挂的警棍一样地触目惊心。女监的院子小得多,号子也只有五、六个。该女犯坐在地上憔悴枯瘦,一副农村妇女模样。后来得知她伙同所搭的伙计下毒害死了丈夫和婆婆。此次二人共赴黄泉(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以至于此乎?透**我要是日后结婚后,发现老婆有搭的伙计还是趁早想办法,免得象这样赔上小命一条)。砸个镣子于我们已是轻车熟路,况且她并无姿色不值得我俩多看一眼,值得多看几眼的是号子里的女犯们,还很些面容姣好、身段不错的少妇模样的女犯。不过此时她们并没有心思和偶尔才能见到的男犯人——王德智和年轻高大的我眉来眼去,她们水泪汪汪的大眼睛都聚焦于我们手中纷飞的铁锤上,且惊讶得合不拢嘴。砸完镣后,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跑号将其送回号里,少妇们的眼光又随着她移动而没人瞟向我们。我俩只好抱起沉甸甸的铁器一路痛骂着女犯们的没见过世面不懂得欣赏美男(王德智自诩)而悻悻地回到四监。
    按规定,每个当班干部在班上都要同两个猎人谈话,以了解思想动态等。而他们哪有心思干这啊!有这时间还不如喝点小酒高兴高兴呢!于是,捕前为大学生的我便理所应当地承担起这份工作——为应付检查而补齐六个干部的所有谈话记录。操!编呗。无非是思想稳定、认罪服法、遵守监规、希望得到zf的从宽处理等十几句空话套话,被我任意地排列组合揉捏在一起,重复是不可避免的,但只要篇数够了就行,反正内容又没人看。
    每月王号犯人家属可以送些日用品及上帐。所以在上个月月底,我就要带着笔和厚厚一叠明信片,挨个号子进去,为犯人写明信片。我不准他们自己动手写,名为怕有人写暗语串通案情,他们所需物品及所需表达的思念之语只需口述,由我统一代劳即可。写完后,我拿着明信片回到办公室,和王德智研究在哪个犯人的明信片后面添加上我俩所需之物,根据其平时家里所送东西分析其家境而定。我们添加的东西主要是:毛巾、香皂、牙膏、牙刷、明信片、指甲刀、针线等等(明信片往后的几种东西是必需加上的,就象税收一样取之于犯用之于犯。指甲刀针线等每周要发到各号一次供个人卫生使用,然后收回)。毛巾这些日用品看守所卖货时也有卖,但质量不行。我在犯人的明信片后会特别注明:高露洁或佳洁士牙膏,三笑牙刷……除此之外,有时我还会添加点袜子、秋衣秋裤(这得找和我俩身材差不多的犯人的明信片)等。反正从我跑号开始,再也没有让家里给送过日用品。以前我在号子里时跑号的一定也这样截留过我家里送给我的东西,现在我理所当然地截留别人的而毫无愧色。到了每月五号,值班干部会带我和王德智去外面接东西。我俩在第二道门那儿等着,干部出第一道大门拿进属于四监犯人的物品后,走回来递给我们。我们拿回办公室后,由王德智忙碌地把我们添加的东西剔出,再把其他我们认为不错的东西也留下,然后送进号子。而我又跑出二道门那儿等着干部把东西接进来。号里的犯人们见家里送进来的东西和自己所索要的不太一样时,一般只会以为家里人没给送,想不到是我们在从中渔利。
    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工作:卖货。以后再说。
    院子里有三个花池。入冬以后,年长有家室的干部们要趁便宜时多买些红、白萝卜,由我们在花池中挖萝卜窖埋起来保鲜。挖窖埋萝卜及日后的刨出来往家带的活都由我们来干。
    大概也就这么多活了,当然有些突出性的干部交待的活除外。每天我和王德智跑来跑去也蛮紧张的。充实的生活使我暂时忘掉难堪、忘掉自己的案情、忘掉这儿是上马街而我还是个犯人。我在忙碌中由王德智带领着不断增加工作,不断提高自己在四监的威望,扩大自己在上马街的影响。很快我不仅得到四监六个干部的信任,其他监不少干事也知道了四监有个大学生杀人犯跑号的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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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1 03:25:00 | 只看该作者
当我在四监逐步确立了明面上的大拿地位(暗的是王德智,不过我也并非傀儡由他操纵,我俩应该算是利益共享)时,曾做过一个梦:在梦中,我被从跑号的打回号子中,每日无所事事趴在窗户上看外面其他跑号的走来走去,央求他们给我倒杯开水,居然没人搭理我!我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这个梦带给我的启迪太大了:我,一个无钱无关系的外地人,偶然混成个跑号的,但万一哪天风云突变我重新回到号子后怎么办?怎样才能确保我在被分到任何一个号子后还能被人尊重最起码不被人轻视?怎样才能使其他跑号的在我落难后还能对我照顾有加?……经过苦苦思索,我开始慢慢地精心地对自己的各方面做出微调:在六号内部,在坚定不移地唯王德智马首是瞻的基础上,更加尊重其他任何一位跑号的,不因自己暂时受宠而小看任何一人(在我落难后,跑号的不一定都帮我,但每个人都能带给我致命的打击);在四监内,在稳定同自己关系不错的几个大油的基础上,逐步发展同其他号子里二铺的关系(当然这也得观察头、二铺之间的关系有无裂痕);对干部方面,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小刘对我最好,鲁、孙、阎、陈也认可我,但毕竟说话算数的是老田,他是个很实际的人,而我的经济条件满足不了他的实际要求,我目前得到重用也只是因为王德智在背后撑着。唉!人心叵测啊!听天由命吧!
    十多年过去了,时至今日此梦境仍历历在目,它总是在我春风得意略显得意忘形之际便跳将出来,警醒我要居安思危。它还影响现我的处世态度和行为方式,告诫我为人处事须低调,无论何时都要有退路。
    六号的人员也在不断变化着。自我以后成为跑号的是几个年轻人。
    其一名为王向珍。年轻帅气,剑眉和不断滚动的喉结显示出相当的男性气概。但他的缺点是太懒,其袜子一周最多洗一次,还是臭味太呛熏得大家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硬逼着他才去洗的,衣服就更不必说了,衣领处的油污结了痂,且发亮,能一块块抠起来。他还蛮讲究,只穿千层底的布鞋。鞋子脏了臭了也不洗,扔了再换一双。操!这狗日的有钱。王性格开朗嗜酒,看不惯老头们的斤斤计较并且敢于明着同老刘吵架。王在社会上是二道贩子,低买高卖就关系好挣钱。王自称曾用美色迷住不少富婆为之效劳。对其外貌我完全肯定他有这实力,但我很怀疑富婆们会不会嫌弃他身上的馊味(就算在社会上有人打理,但个人卫生方面表现出的素质实在让我难以置信他在外面身上会没有馊味)。
    其一为李华卫。他母亲怀他时曾摔了一跤,生下他后才发现那一跤导致他左臂畸形:等于把左大臂顶回身体里了,左肩膀上只长着细细一截小臂,前端有个约三厘米长的小肉勾,上面依稀能看到有几道缝,应该算是没发育全的手掌吧。他在社会上绰号“小胳膊”就由此而来。虽然身体畸形而从小便得到家庭的溺爱,但他很自立自强,说话办事能看出是个有质量的人。他捕前在太原五龙口香烟市场上批发假烟。他说一盒红塔山,有用一块钱的君子烟丝假冒的,也有用五块钱的红梅烟丝假冒的,口感不一样当然批发价也不同。他说太原市的真红塔山很少,根本运不过来。而市面上的烟绝大多数是从五龙口批的假烟。李会骑摩托车还会开汽车,挂铛时用小肉勾勾着方向盘,右手挂铛,很是熟练。李此次入狱是盗窃,他参与偷了一辆现代(就是他开走的),其他同案偷了点茶叶,价值二十多万。李说其实这茶叶只有一点点,不过都是大酒店、度假村等高档场所里用的一两数百元的极品茶叶。李虽说在五龙口和社会上也是个混混,但肢体残疾的他能混出名堂全靠他的姐夫:林二伟。林乃太原黑道老大之一,俗称“二伟一跺脚,南城抖三抖”者也,手下马仔众多,平日深居简出,半军事化管理,集中居住于某小区,接到通知便倾巢出动,黑西装、白衬衫。到达目的地后几辆面包车一停下,车后门敞开,几十号人举着砍刀蜂涌而出,冲进夜总会或某酒店见人就砍(我惊讶得合不拢嘴。操!这不是香港警匪片里才会出现的镜头嘛!)。李华卫入狱已是1995年,我他口中我得知此时的太原已是繁荣娼盛,歌厅的总量和密度已闻名全国。歌厅的主要消费群体除用公款者外,就是他这种烟贩子,及油贩子、煤贩子、车贩子、药贩子及赌鬼们。李说歌厅里经常有几伙傻笔们为了某高米而抬杠点歌而一掷千金,反正对他们而言钱去得快来得更易。李说他每日上午出门时钱包里必须是三千块崭新的连号票子,晚上回家后不管剩几块全交给老婆,次日上午再装三千连号票子……操!
    李和我关系最好,从上马街去劳改队时也是前后脚,我在东太堡还颇受他的照顾。李在上马街也抽三唑仑片:用烟盒约卷个吸管,把药片压碎后放在锡纸叠的小槽上,用打火机在下面烤成液体状后吸入。看他吸食后摇头晃脑如醉如痴的样子我们都很惊奇。他说感觉来了以后快感无比强烈想啥来啥,但我们没人敢沾那东西。李后来判了几年我忘了,但他分在气压机厂(能分到那儿的全是某长公子之类的绝对关系户),他利用出外工的机会买来海洛因(四号),回到监舍后分成小份再卖给别人,从中谋利以毒养毒供自己吸毒。
    其一为段什么我忘了。小段家里很有关系也很有钱,为他在某银行找了份会计的工作。可惜小段迷上了老虎机和跑马机,把自己的工资和家里给的零花钱搭进去后,不够,又把自己经手的钱挪了几十万砸到那上面,可惜连个声儿都没听到,小段就进来了。
    其一为宋栋,搞证券的。宋入狱及跑号已是96年初。宋带给我很大震憾:社会发展真快!股票这些资本主义的东西,居然光明正大地在交易所里买卖!证券,好抽象好高不可攀的一个词啊!居然在社会上如此普及以至于连上马街都有了搞证券的犯人!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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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1 03:25:00 | 只看该作者
1995年3月22号,市中院为我送达起诉书。
    与南城的起诉书相比,中院的有了质的变化:一、定罪由原来的“故意伤害(防卫过当)”变更为“故意伤害致死人命”;二、否认了我的自首情节。其他基本没动,仍旧承认我是在下自习途中,突遇几人围攻殴打后,用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抵抗时致死一人,重伤一人。
    对此变化,虽出乎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原告既然能把我转到上马街,那么在公检法系统内部肯定是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的,在起诉书上不做出上述改变,法院如何能随他心愿地对我重判呀!只不过,起诉书中认定的事实,活脱脱就是正当防卫(或防卫过当)的案例注解,但定罪仍定为故意伤害,实在滑上马街之大稽。对此我只能苦笑,而没必要惊慌失措。今天的我已深知是关系决定一切而非法律,也深信父亲一定早已得知起诉书中的内容,一定在外面积极地为我奔走(也是找关系)以仅求得一个公正。于是我仍旧潇洒地跑号,仅明信片告知父亲我已收到起诉书,看律师何时来见我等。
    95年的夏天,对太原市公安局是丰收的充满喜悦的季节,他们连着侦破了几起轰动全国的大案,也为上马街的补充进来新鲜的高层次的血液。
    其一,某日夜,突然给四监送进三、四名新人,年长者五、六十岁左右,满头银发,年轻者三十出差,西装革履。有的戴金丝边眼镜,都是温文尔雅的学问人模样。当时他们由上级领导亲自送来,监督着由干部登记、搜身、安排号子(这些平时都是我的工作),足见这几人的案情之重。次日我找他们谈话以补干部的记录时才得知,他们系某出版社和某印刷厂的工作人员,为某作者出版印刷了《奇异的性风俗》一书(这本书我出狱后到今天也没见到过,可能全销毁了),里面好象有对伊斯兰教的侮辱性的话,据听说引起了宁夏及河南等地回民的聚众闹事。中央领导对此极为重视,一个指示便将他们一干涉案人员全逮进上马街,共十多人,女监也有。我对这些因政治因素导致的重案犯不感兴趣,草草登记了事。两、三天后,他们一干人便被荷枪实弹地押送至北京去了。
    其二,某日转来小安。他瘦瘦的的身材,文静的脸上惊恐地睁着两个大眼睛。小安从派出所直接转入上马街时也比较隆重:戴着脚镣手铐(普通铐子,镣也是上锁的那种)。分到四监后,jc才把铐和镣取下带回去。原来小安是当时轰动一时的邮包炸弹案的主角。他原来在某小医院工作,后辞职和父亲合伙开了个小诊所。由于离原单位近且生意兴隆,很是惹院长不高兴,便到卫生局去告发安氏父子无行医证开黑诊所。于是诊所被查封,(以下为官方说法)断了财路的安氏父子怀恨在心,买来雷管炸药装入一小纸箱,再在箱口处埋好电线使箱盖一拆开后便会形成短路引发爆炸。邮包送至此医院时,恰逢院长夫人在场而院长本人不在,一声巨响后夫人当场毙命,旁边一职工也受重伤。嗟夫!人到中年最大快事便是升官发财死老婆。于是,心中窃喜的院长便向警方指认出最有嫌疑的安氏父子,于是二人便来到了上马街。
    小安眉清目秀,知书达理。他向我们露出身上的伤痕累累:“真不是我们干的呀,真不是我们干的呀!我们哪做得了那种东西呀!我和我爸只念过卫校,只会看个小病哪敢杀人呀!实在是打得我没办法了呀!我最后也没承认可是他们抓着我的手摁了指头印了呀!……”我们为之动容,但我和王德智仅是跑号的犯人,肩负有帮助干部维护监管秩序之重任,所以只能叹息:“唉!下了判你再上诉吧,但你现在在号子里不能闹事,胆敢搞些自杀、绝食这一套老子整死你!”小安很听话,绝对服从我们的管理。但不幸的是他只服从了一周左右就被我俩无情地砸上脚镣戴上土铐。过了十天的上诉期匆匆下了裁定上路了。据听说院长在外面扬言:就算花二十万也要砍下安氏父子的人头。小安临走时无奈地两眼含泪地握住我的后:“真不是我们干的呀,真不是我们干的呀!……”我也无奈地拍着小安的肩:“唉!啥也不说了,早去早回吧!”小安之所以被如此迅速地枪毙,实在是在这起罕见的邮包炸弹案的同时又有一起更为罕见的抢劫运钞车案。两案的几名当事人需要一起公处后一起枪毙以彰显我公安无比强大的破案能力。
    再次祈祷小安能在九泉下安息,并早日托生成人,与我相聚(安父未判死刑)。
    其三。某日,阅太原日报时,发现广告栏中有寻人寻车启事:一辆红色桑塔纳连司机带车失踪,司机象貌特征为鬃祝?蹬坪盼?鬃,发动机号为鬃住S兄?老咚髡咔肓?档缁白鬃,必有重谢云云。以我们的经验,案发地在太原,那上马街又要来人了。
    又过几日,突见太原日报中缝登有认尸启事。令我们惊讶的是,尸体的体型外貌与前几日的失踪司机所差无几!于是我们群情振奋,等待着新犯人的到来。当时抢出租车并杀死司机后抛尸他处的案很多,做案者大多为外地人。此类案手法普通剧情简单平铺直叙不值一提。
    没过几天,突然有五处领导陪同重案组的jc入监深入号子,拿着一份模拟画像和一支半自动步枪。画像上有五个头像,第二个只有头发无脸,其他四个人比较完整(我没一个眼熟的)。领导要求:立功的机会到了!你们平时在社会上见过哪个小混混曾持有过这种枪,以及看哪个人和画像中的任何一人相象,马上检举!领导走后,便由我挨个号登记检举情况。号子里的犯人们经苦思冥想后,检举出在入狱前见过某人持有此型号枪来吓唬别人的有几起,但说谁认识模拟画像上的人的无一起。我心中暗自偷笑:这是谁画的模拟画呀,怎么一点特征也没有。
    几日后的一天早上起床后,李华卫说昨晚没睡好,前面院子里有人惨叫了一晚,“吵死人了!透**要不你就打死也别说,要不早点招了算,把老子吵得没睡好!”李华卫忿忿然,他说听上去不象在三院,象在二院前面,怕是有人被夜审了。而我睡得象死猪,没听到。
    随后我在收拾干部的床铺时,看到窗户外院子中间的路上站着十多个着便衣的年轻后生,前面是个面相清瘦威严的中老年便衣。我正在奇怪哪里钻出这么多人呀、会不会突击查号呀、我用不用回避一下呀,正想着这些问题在抹桌子时,有人跑来向中老年说了句什么,后者马上用对讲机大声命令什么:“……去河西!……下元!……”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后生们马上冲出去了。操!我哪见过这场面!最少有五秒钟我呆若木鸡。此时是早上近七点。
    九点左右,老孙冲进院子,一反常态没有吼“必使易痒的必,帘晌分告地”,而是大嚷着:“去把最重的镣子拿出来!要最重的!”我屁颠颠地跑进库房,拖出锈迹斑斑的四十八斤大镣,“哗啦哗啦”一路拖到前面。镣很沉,六、七个环每个都直径约三厘米、长约近二十厘米,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全监犯人都懵了,趴在窗户上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拖着的这副大镣:多少年了,没人用过这副镣子!会是多么恶性的重案犯要来,才有资格搬出这副镣?我又搬出铁砧铁锤等备用,只等尊重的贵宾来了后操锤上阵,砸他个不亦乐乎。
    约半个小时后,四监铁门被打开,五、六个便衣拖着一个壮汉吆三喝四地进了院子,把壮汉扔到地上后几人仍死死摁着。他衣服已被撕成一块一块的,脸上身上全是血看不出模样,光着脚,脚很脏,戴着手铐,虽被几人摁着但仍能看出他的身体很结实。
    老孙大喝一声:“铁锤拿来!”他要亲自砸镣。我赶忙把大锤递给他。几个便衣帮着我把接口处的圆环套住壮汉的脚踝,穿上铆钉(我在盒子里翻了好大一会才找出与这副镣配套的两个最粗的),下面垫在铁砧上,上面王德智用小锤压着,然后老孙抡起大锤,“叮叮铛铛”一会后,终于铆好了。老孙的技术很不熟练,大锤砸落时用力不垂直,这样会把当事人的脚踝震得很疼。我能看出这人很疼,不光是砸镣震得疼,他身上还有很多伤口。但他脸上很安祥,也没吭声。砸另一只脚的铆钉时老孙把大锤交给我,我很熟练地抡起来,“叮铛”几下,搞定。然后我找了一副最大号的土铐给此人戴上(他胳膊粗,戴上最大号的还略显紧)。最后,老孙把他送进五号,便衣们这才与老孙寒喧一番后离去。

补充:
  《奇异的性风俗》一书的主犯,最后听说在北京判了19年

但不幸的是他只服从了一周左右就被我俩无情地砸上脚镣戴上土铐。过了十天的上诉期匆匆下了裁定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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