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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聚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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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服刑的真实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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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19:01:00 | 只看该作者
李华卫接过桶,有人递过来三副碗筷,大傻快乐地哼着歌盛饭,每人一大碗!李华卫把桶递给那人时说:“你回去告给那谁,又来了个伙计,给我送饭时加一份。”
    “哦。”此人应声退出。看来他在生活科也是个跑腿的板油,不过人家就算是板油,在生活科怎么也能混个肚儿圆啊!我在心里暗暗羡慕这人。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此时我在权衡鸡头与凤尾时,后者的砝码似乎重了几分。
    “吃吧。”李华卫怕我不好意思吃。
    其实既然是李华卫的,我当然很好意思白吃啊!谁让我和他关系这么惯呢。
    心里这样想,表面还得装得斯文一些。味道不错,毕竟这儿是劳改队,毕竟是生活科的犯人炒的饭啊!配料多,菜的品种也多,吃起来比上马街王德智做的饭香,三瓢两圪旦那更是没法比了。我还在细嚼慢咽品尝时,大傻已经呼啦完了。小家伙看来没吃饱,从柜子里拿出他妈送的蛋糕吃开了,还问我俩要不要,我们都摇头表示面就够吃了。
    吃完饭,有人收拾了碗筷,到院子里的水管边洗去了。我们继续闲谝。
    李华卫告诉我,入监队的几个犯人里,黄子是管生产的,小卫是管纪律的,就他俩耍得大。这儿的每个新犯人都在将就。犯人的流动量很大,每年差不多能走两三千。晚上只锁院门,不封号,厕所在顶头的工房外面,随便去……
    正聊着,听到黄子在外面吼:“吃饱了就都给老子干活去!”
新犯人们三五成群出了号子涌向工房。我向李华卫打了个招呼:“我去看看。”便也跟着进了工房。
    好大一个屋子呀!差不多有二分多地那么大!几年来我的眼睛局限在十平方米的号子里打转乍进到这么大的屋子里,还真有些不适应、眼有点看不过来呢。
    除了留的几个入口,屋内用砖桑了一大圈工作台,宽一米五左右,上面一沓沓挨着堆放着好多一开纸。台子不高,六、七十公分吧,它后面是一长溜矮砖墙,供我们坐的。其他人陆续坐好了,每人手里握了个五公分宽的薄竹板开始折面前的纸,屋子里顿时响起“唰啦唰啦”的声音。
    我也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前也摆着二十公分厚的一摞一开纸,上面一块块印有字,看这内容象是小学的数学习题册。纸上放着一把同样的竹板。我还不会折,但拿起竹板,手摸着久违的纸张,嗅着好闻的油墨香味,我骨子里一息尚存的文人气息又被唤醒了。我一向尊重书籍,也同样会尊重书本的半成品——面前这些纸,能让它们在我手里变为书本,多么荣幸啊!而竹板、竹子,带给我的感觉是坚韧、有骨气、有书卷气的。这是我第一次在劳改队出工,不过,我喜欢这种工作!
    黄子把我们几个今天刚送来的新犯人叫到一起,手把手为我们做示范。每批新犯人来了他都得这样示范,也够他受的,况且他是管生产的,如果人许多犯人出工不出力,折纸的频率稍放缓一点,那他的生产任务就完不成,他就挣不上分,时间长了还会被打回板油,所以黄子讲话时还是比较不粗鲁的,虽然有时也急不可耐,有时也对些偷奸耍滑的新犯人破口大骂拎起来便打。
    我当然学得很快,折书其实真的很简单,虽然劳动对象是书,但过程却和文化没有一丝瓜葛,就算是个文盲也能做。这张一开纸,正反面按一定的顺序都印有内容,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简单的对折对折再对折,每个页码两边各有一个小点,只要把这对小点对得严丝合缝,就说明整开纸都对准了(这不禁又让我想起了支点与地球的关系),然后用竹板“唰”地一刮,刮出中缝,再“哗”地对折一次,再刮。很简单。对折了几张后,我的动作越来越娴熟,耳轮中也能听到“唰啦唰啦”地响个不停。我惬意地眼瞅着右手边折成十六开的成品越堆越高。黄子在不停地转悠,随机拿起一迭某人折好的书检查质量,敦促那些笨手笨脚的人快点,同时叫那些翻纸如飞的年轻后生小心点别有了次品。看来质量与速度真的很难做到双赢。有人不停地围着工作台转,收走折好的书页,码在一起,攒到一定量的时候用机器裁边,裁齐,然后再把这些书页按页码顺序放好,中间用白线穿在一起,在书脊处刷上胶水,粘上书皮,一本漂亮的《小学二年级数学练习题》就大功告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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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19:06:00 | 只看该作者
除了裁边,其他的工作都在这个大工房里进行。折书的人最多。我曾经在裁纸机房见过一次黄子操纵这台机器:几十公分厚的一摞书页放进去,两边卡住,这台机器好象是液压支柱,他手握摇把往下一压,没见他怎么用力钢板就唰地掉下来了,钢板交错间,纸屑纷纷落地。我从没进过工厂车间,没见过机器,当下就被这壮观场景惊得目瞪口呆。现在,折书的新犯人们刚吃过饭刚开始工作,干劲十足,满屋里只听见“唰啦唰啦”乱响,偶尔也有人打趣逗乐,无所谓,只要能干出活就行。
    不过,任何事重复一万遍都会觉得枯燥。个把小时过后,折纸声有所减弱,闲谝声如蝇似蚊悄然升起充斥左右,不断有人借口上厕所而起身活动一下,连我这样由衷热爱书、纸、竹的人都开始左顾右盼,有了点不安分守已的想法。于是,黄子的怒吼声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地回荡在工房上空。
    当时和我在东太堡一起折纸的还有一个大学生犯人,叫郝荣龙。他的籍贯、罪名、在哪个大学读书我都忘了,只记得判了十五年。他年龄与我相仿,脸上没有杀气痞气并且比我帅多了毛茬茬的光头和臃肿的棉囚服掩不住他的书卷气,但他大声地和别人旁若无人地说笑、说话时刻意地带了好多粗口让我感到他的自暴自弃和无奈的沉沦。他是从上马街三监转过来的。在上马街他看监内小报知道我,而我只听说三监也有个大学生犯人却没见过。没料到会初逢在东太堡入监队。后来我和他聊过,他腰板倔强地挺得笔直、高傲地扬着头的样子却又让我感到一丝绝望的与命运的抗争。他与我热情地握手寒喧,言语间有一种平时不屑与身边的A ZA(这二字不会写)之辈交流、今日总算得觅可倾心交谈的知音的感觉。我当然也很高兴啊!赶紧给他抽烟(他也抽烟,只是家境不太好,有时能和别人要几根苗家君子),反正是李华卫的烟。他也是个大学生犯人,但与眯眯、淋病、高美声之类的大学生们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与他聊时我以倾听为主,没法去安慰或鼓励他,因为我连自己的明天会是啥样都不知道。郝荣龙这十五年在上马街连个屁都算不上,但在东太堡入监队却是绝对的大徒刑,没人敢惹他,连黄子和小卫都惮他几分——怕他逃跑。我想他的自暴自弃也与这有关:身边全是无期死缓时他应该感觉庆幸,但身边全是三五年的小徒刑时他会因前途遥远而感到希望渺茫。
    东太堡一别后,我与郝荣龙再次相见是在荫营煤矿六大队。这是后话。
2007-10-23 16: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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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19:10:00 | 只看该作者
大傻在睡醒午觉后,过来玩了一会折书。
    他毕竟年纪轻,手快眼睛好使,折起书来象飞一样,速度太快以致于黄子很是不放心他的质量,时不时遛达过来看看:“大傻哎!你小子可别给老子出错啊,哪怕你滚出外面去玩。”对这种亲昵的笑骂(其实这不算骂,只是说话带把子)早已习惯了,他也笑着说:“哎呀黄哥,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你看我是那种熬胶胶不粘做醋醋不酸拉车没膀子唱歌没嗓子打架没胆子的人么!”
    那边郝荣龙接上话了:“有个甚嘛!有了次品黄哥你尽管逼斗板子铁锹铲子墩布把子白腊杆子往大傻身上招呼就是了,对吧大傻!没有点骨头,咋来劳改队混嘛咱!”
    大傻乐呵呵地憨笑:“咋透咧,人饶了我吧,我还是滚回号睡觉吧。”说着扔了竹板,晃着两条麻杆长腿跑出了工房,惹得我们哄堂大笑。
    终于捱到打饭了,各号打饭的回去后,我们知道快收工了,手头也有些慢了,郝荣龙又俨然一副新犯人的代言人的姿态向黄子提要求了:“黄哥,昨天晚上你没让看电视,今天这活干得多吧,晚上能让我们看会电视吧。”一言即出,附和声四起。
    “象你们现在这样干活,老子脱了裤让你们看个逑!”
    这儿还能看电视???我喜出望外。
    收工回到三号后我问李华卫是否这儿真有电视看,他说:“是啊,他们心情好了每天晚上都让看的。一会有人来看我,要不我也去看。”
    大灶的晚饭是稠菜汤、馒头。不错,总算能不吃窝窝头了,我在心中暗喜。我仍旧蹭着吃李华卫的小锅饭,是什么我忘了。
    饭后,大傻早早跑去看电视了。我们则在号子里等着一会统一排队去。电视房很大,电视机放在墙角半空的一个架子上,下面是一排排砖桑的矮墙。大傻早就坐在最前面看开了,嘿这小子!我们按号子整齐地坐在下面,我坐在三号这一列的最后。虽然我很近视,坐这儿看不清,但那也不能排队时排在前面的。况且我主要是图个新鲜、稀罕、热闹、高兴。
    在东太堡呆的十多天里,看过的电视节目有两个给我的印象比较深。一个是96年的元宵晚会的重播。当年的元宵晚会也是春节晚会的颁奖晚会,颁奖的过程中间还穿插一些获奖节目在春晚上的精彩片段,具体有些啥我忘了,只记得当时很兴奋,三年多头一次看电视呀!歌舞没什么意思,但相声小品也着实有趣,把我们逗得一阵阵哄堂大笑。
    另一个是个连续剧,内容和名字忘了,但因为产生共鸣而印象深刻的是它的主题曲,一男一女在雨中对唱。男的嗓音苍凉激昂,略显无奈的冲动;女的撑了把紫色的雨伞,声音甜美,很有些离别的愁绪。“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是否脆弱的泪水还在,不停地流……”、“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有没有找到你说过的自由……”。真正拔动我心弦的是后面部分:“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爱你想你,想你念你,别无他求!”、“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带我,一起飞走!”……(其实我当时也没记全,因为特别喜欢,后来我找来歌词,把这首歌学会了)。
    从东太堡到晋普山,这首歌的旋律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是啊!走了这么久,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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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19:21:00 | 只看该作者
晚上睡下后,我把眼镜小心地压在枕头左侧的下面。这样,别人又看不到它放在哪里,我自己也不会把它压坏。我深度近视,离了眼镜不能说就活不了,但肯定极受影响,所以无论在号子里的三年多,还是后来的劳改生涯,我始终这样小心翼翼地保管着我的眼镜。人心难测呀!你绝对不会知道哪个人心里已经对你有了意见而有可能暗地里给你下绊做手脚。平时我虽然口头上装做满不在乎:“眼镜算个逑!弄坏了老子马上再买一副新的进来!”私下里却对它格外在意,不能因为眼镜这种小事而麻烦其他干事、领他们的人情。睡觉时放在这个位置可防止别人无意的踩坏和有意的破坏。
    我入睡快但睡觉轻,半夜有人起身解手时我醒了,惨淡的月光洒进号子,看着大通铺上挨挨挤挤熟睡的犯人,听着他们此起彼伏的鼾声,闻着满屋充斥的脚臭汗臭,我茫然地望着窗外:我的明天会如何?我的未来在哪里?想了一会却也理不出头绪,就又一歪头睡着了。
    东太堡的老鼠确实多。有一次我在睡梦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脸边活动,一巴掌抡过去,没打着,毛茸茸的什么从我前额跳过去跑了。我惊出一身冷汗,操!这狗日的老鼠耍得可真大!不过不光东太堡这样,所有的平房监舍里老鼠都多,无论晋普山的17中队还是荫营的24中队。
    生活就是在重复,日子还是继续过。
    次日起床后,早饭是糊糊、咸菜、馒头。不错,早饭终于能让我吃个半饱了!李华卫和大傻被子蒙头呼呼大睡。谁让人家是大油啊!
    饭后依然是折书。这十多天我折过习题册,折过民间传奇故事,折过党的理论的什么解释的小册子。按黄子的说法,上马街和南看送来的犯人还算有点质量,干的活不错,其他地方就差一些,有几个县送来的纯粹逑眉杵眼,干的活逑糊抹叉,都是些挨逑的逼斗篓子。
    新犯人也有出外工的。刚开春嘛!料想全国各地的建筑工地也是一派红火,东太堡的砖也就供不应求,毛驴队里劳力不够,就得从入监队抽人。由小卫和黄子安排,凑够要求的数目,即不能影响这儿的折纸生产,又不能说送出去的全是些痴眉瞪眼的,这得讲究艺术。东太堡也是很人性化的,抽去拉板车的犯人在午饭和晚饭时会增加一个馒头。这些人中午回来吃饭时,能看出来很累,但眉宇间我又察觉出一丝兴奋和自豪?难道劳动真是快乐的?我很纳闷。众人围着他们几个七嘴八舌地提问,因为谁也有可能留在这儿当毛驴。问“苦重不重,能不能服住”时答:“咋的不重了!不过能扛住,刚从号子出来,身上没劲,在这儿要能吃饱睡好,干几天活下来就没事了!”;问“有没啦老犯人打你们”(问这种问题的绝对是个经常挨打的板油)时答:“滚你妈的板鸡!不打勤的不打懒的光打不长眼的,这儿和号子一逑样!”;问“明天再让你去拉车咋办呀”时答:“去就去,已经醉了还在乎多这二两!死狗饶不过剥皮,到哪不是个受了!”……
    没人抽我去拉板车,我也就没能亲眼目睹拉土的板车队伍从大坑下面蜿蜒而上的壮观场面、“空车飞满车跑”到底是咋样、以及戴红袖章持白腊杆的放小哨者的神态和悠闲自在地坐在凉棚下品着茶的大值星、大统计们的尊容。
    有一天,黄子把我叫到他们服刑犯的监舍里,没有其他人在。他热情地招呼我坐下:“小白,这几天还适应吧?”
    我赶忙答:“不错不错,多亏黄哥你们的照顾么。”其实他把我往无人处一叫,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心知肚明:操!这小子想瓦我的什么东西呀这是!
    “呵呵小白,和你商量个事,我的羊毛衫穿了好几年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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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19:26:00 | 只看该作者
“黄哥,”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件质量是官的,你穿了吧。”说着马上解开棉衣,把身上的羊毛衫脱了下来。我是明白人,如果不能不给,索性就装得慷慨一点。
    “哎呀哎呀,你这是……”黄子搓着手,一副受感动的样子,“那你把我这件穿上吧,以后有啥事尽管吭气啊!只要黄哥在,那绝对是合适的胡麻油!”他脱下他的,心满意足地穿上我的,“你别和小胳膊说啊!”
    “没事的,我知道咋回事,这点东西算个逑。”他知道李华卫罩着我,但实在眼馋我这件羊毛衫。他的条纹花哨、质量似乎是半睛纶的,和我的相比那纯粹就是败落的土老财同小资相比,咱是什么眼光嘛!
    我系好棉衣的扣子回到工房继续折书。我不会因为觉得孝敬了大油一点东西就有点受宠若惊、飘飘然一阵子去喝口水一阵子到外面转一转而显摆,我没那么低的素质,心里也对此事着实不以为然:这有啥呀!有咱瓦人的时候,就得有被瓦的时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没想到李华卫很在意这件事。虽然我在他面前尽量还是回避着、把棉衣扣子系得严实,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羊毛衫换了,但他实在眼尖,第二天无意中就看到了:“你的褂子咋不一样了?咋了!让谁给瓦了!是黄子还是小卫老子找他去!”说着就跳下坑,准备出门。
    我一把拦住他:“这算个逑毛的事,昨天我和黄子换的。”
    李华卫有些恼火我的阻拦,他认为黄子敢瓦他的人的东西,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以后是大油,就绝不能在一开始就忍气吞声:“你看你说的,你要是想跟着别人混,那我就管不着了。”
    我也有些恼火他这句带讽刺意味的话,好在我和他很惯熟,还敢于分辨几句,要换作别人我就不吭声地认了:“你鸡巴说的这是逑的话!你觉得我有你耍那么大么!况且那个褂子还不知道是我瓦谁的!”
    李华卫脑子也很好使,我这样一点他就反应过来了,不过还是气鼓鼓的,躺坑上抽三唑仑片去了。
    劳改队就是好,表现在犯人比在号子里时自由得多,只要你耍得足够大,除了军火,其他方面基本上想要啥就有啥。军火的目的直接就是想越狱,除非是彭首长的亲属之类的冷吊,其他干部没人敢给犯人带进监舍来,而其他就无所谓啦!不就是吃点喝点嘛!还有这三唑仑片,也没什么呀,人家脑子有病需要吃这种药,有医生开的方子的;还有些犯人想看些黄片,这也不要紧,住了好几年逑毛都住白了,让人家看看过过干瘾也未尝不可,免得他们出去后家具不能用了;偶尔也会有个别大拿提出想量个米玩玩,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听说东太堡就可以,这儿监区外面的工地面积太大,铁丝电网拉不过来,最外边有一排排供干部们监督、休息、临时办公的平房,瞅个没人的时候从外面叫个米(别穿花衣服,简单掩一下头发即可),钻进小平房里和早已等候在里面的大拿打几炮,对于干部来说,也不是太出格的事。东太堡离桥东街不远,太原的桥东街、长治的兵站路,还有其他城市靠近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的地方,总有些类似的米店。不过这样量米风险太大。我在劳改队的后期,好多监狱都很人道主义地开通了亲情电话、设立了亲情监舍,一级从宽的红牌犯人达到什么什么要求的,就可以在里面同老婆过夜,出来时总是全身发软腿打颤。这样透名正言顺,哪个大拿不是红牌啊!况且,想换个新鲜也很方便啊,叫个米过来把关系填成配偶就可进去配了,谁会管逑你真假!对了,这样透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人嘛!旱了就想放一管,所以大拿们身边都有俊俏的瓜蛋子(我没有),就象现在社会上老板身边带小蜜一样,大拿们到其他中队办事、或逢年过节到哪里走动时总带着,不仅在于随时可以给他打一针人霉素,更重要的是这是身份的象征啊!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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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19:32:00 | 只看该作者
我每天还是折书,这儿没有休息天,午饭晚饭照样蹭吃李华卫的小锅饭。虽然我和他有了这么一次不愉快,但我相信他会想通、能理解,所以我压根就没再想这事,心无芥蒂地还是经常猛晃他的大油脑袋,揪着他左臂半截空荡荡的袖管没心没肺地开玩笑。虽然我一穷二白却也时不时地对大傻摆些尊长及大油的架子。我们三个过得很开心。人啊,就这逑样!出了什么事闹了些矛盾后如果想忘记它,自己心里就不能太鬼祟。我很多疑但心胸坦荡,有自知之明地安分守已却也不被大拿们的权势所吓倒,这个度不好把握,也不好说清楚。
  ??  来看望李华卫和大傻的人很多。大傻这边是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以及无比多的姑、姨、舅等亲戚,都涌来看看这平日宠在手心里的宝贝现在是不是瘦了、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大傻呵呵笑着说:“我老子刚骂我让我长点记性,我爷爷就让他滚出去,说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这几年一点也不能让我受委屈。”我俩大肆吃着大傻带回来的蛋糕、水果(操!好多水果我还没见过!),李华卫不以为然地说:“你这小子,就是让你爷爷们宠坏的,等你下次进来时,那些老头们死了,我看谁管你!”大傻扑过去卡着李华卫的脖子:“你吃了我的还不说好!给我吐出来!”我们哄堂大笑。
  ??  李华卫这边主要是许多大队、中队的大拿们(能混成大拿并非一朝一夕,林二伟的鼎鼎大名任何一个混混都应该如雷贯耳)慕名而来。李华卫对别人这种做法(借花献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很是不满,但人家们都是带着瓜旦拎着礼物,热情又谦虚地上门拜访,怎么也不能给个黑脸吧。每批人送走后李华卫总是一边给我俩扔吃的,一边自言自语:“看,看你妈的个板鸡!”李华卫总是自称是五龙口烟市的混混,且独立自强根本不依靠他姐夫林二伟。劳改队流行一句话:“看漏听漏不要诋漏。”这也算是对他人的尊重吧,所以每当他这样说时,我和大傻总是乐呵呵笑着挤眉弄眼。
  ??  在号子里一千多天,虽然每天也是简单的重复,但可能是由于年纪还小心里不装事,总感觉日子过得很快:早上起床后再坐着眯瞪一会,太阳光透过铁窗落在西墙角上,哦,吃早饭了;再过一会眼看着太阳光慢慢就移下来到了通铺的墙后根,哦,吃午饭了;午休起来后看着太阳光在东墙上慢慢爬上去然后消失,哦,吃晚饭了。每一天单调却不太枯燥,丝毫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却实在是有点度年如日的味道。而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我也清楚自己无论考虑什么也是徒劳,只需安心地折纸等待好运或厄运的降临,但总是忍不住要去胡思乱想,因为我才二十一,不是六十一、七十一,做不到心如止水。这一天天地折纸,好难捱啊!我什么时候下队呢?我会被分到哪儿呢?每天晚上我在坑上都得乱想好大一会,然后在老鼠们的浅吟轻唱中沉沉睡去。
  ??  好象在第三、四天的头上,通知我们这批新犯人到对面的入监队积委会办公室,有个教育科的服刑犯逐个询问我们的学历、有何特长。问到我时我赶紧吹嘘自己是在读大学生,特长是写作和画画等。这样自夸其实我很脸红,但是没办法,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按惯例,每个集训队总是想把有点特长的犯人留下,以后也总是会重用的,无论文化还是音体美(体,特指打篮球)或是机电维修、车钳铆焊等等。所以稍有脑子的犯人在问到“能不能干了什么活”时总满口答应“能!”,先应承下来再边鼓捣边研究,反正大不了还是去受,能少受一算一天。而而那些胆敢谦虚地礼让三先的人,活该被扔进劳动改造的大熔炉中脱胎换骨、重塑自我去吧!因此,我也抛开矜持丢了谦逊,大言不惭地说:“我的特长就是写作和画画!”我不敢说自己懂音乐,自己实在连口琴都吹不了很响,万一人家搞个乐器过来,我就犯了“耍大不要耍脱”的大忌了;写作嘛,应该能写出一篇流利的文字的;画画嘛,虽然我也不会,但只要能把我留在东太堡教育科,我就能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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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19:37:00 | 只看该作者
在上马街还能托大阎问一下外面的情况,但现在在这儿,虽然身边乱糟糟到处是光头灰棉囚服的犯人,但我仍感觉是在个孤岛上,有点无助。这几天入监队已经有下队的犯人,有转走的犯人,也新收监不少,真***象个牲口市场,人声嘈杂间我心中的担忧与日俱增。
  ??  正当我在东太堡坐立不安地等待时,父亲等亲友也在外面为了满足我的愿望而煞费苦心(以下这些是出狱后爸爸告诉我的)。大阎出身于领导家庭,长期在公安部门工作,认识不少政法系统的人,父亲便在请省劳改局的人吃饭时也邀请了她,感谢她这几年来对我的关照,同时也希望她在以调我回晋普山为主题的饭局上活跃气氛、沟通关系。我家没胡应宣哥哥们那么有钱,一桌饭吃了三千多。饭后又有人提出唱歌,忧心如焚的父亲却也无奈,只得陪着笑脸请这帮人去歌厅,又是一千左右。曲终人散后,各位嘉宾心满意足,父亲暗想转我回晋普山的事应该差不多了吧。已是午夜,有人陆续告辞回家,没想到某领导又说现在回家为时尚早,不如打一会麻将,父亲只略懂麻将的原理却丝毫不通技巧,很快输了一千多。为了我,父亲咬咬牙认了(当时虽不至于倾家荡产,却已是四处借钱)。父亲以身体过度疲劳为由告辞后,此领导麻意正浓,一定拉住我一个堂兄陪他玩几圈。堂兄饮酒有量说话爽快为人圆滑,下午在酒席上就令该领导感到颇投缘。堂兄略加谦让后欣然入座,不一会赢回九百多(次日还给父亲)。愿赌服输,领导玩得尽兴后与堂兄热情告别,称很快就有批文下来,静候佳音吧。次日去劳改局打听,答复为:近期临汾三监(这儿的入监队也是整个临汾地区的集训点)将有一批有期徒刑转到晋普山,白露不日将被专程押回临汾,随整批犯人一起发至晋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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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19:42:00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5月19日
      下午卫东打电话约我晚上出来聊一会。
      八点我们在广场见了面。他姐姐和一个朋友(女)说我们聊、她们到别处转转,便走了。
      他沧桑了许多。上次见面是96年4月,一别十年,双方身形相貌变化不大,但都长大了,成熟发。我已不是当年一脸学生气的小白,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对自己顶多住十四年打包票的卫东。但他仍面有凶气(长相如此,不由人),冷峻的眼神不时左顾右盼左瞟右扫,这一点与我刚出狱时完全一样。他的T恤雪白,好象穿着布鞋(舒服),走起路来双膀稍往前送,双臂小辐度地随意摆动,步伐轻快敏捷如豹。我好生眼熟!对了这就是号子里及劳改队里几乎所有捕前是混混的大油们的走路姿态!多熟悉呀!又勾起我好多往事。不过我走路时双膀不往前送,而是稍往后架,胸更挺,腰更直。
    啤酒摊旁落座后,我们斟满两杯碰了一下(我戒了酒,只陪他)。他说本来两年前就出来了,三监出了点事,有个犯人保外就医后贩毒就抓,承认自己是找关系办的保外手续,并且送了不少钱,所以监狱长和狱政科长也被抓起来了,这就影响到他的减刑。他也承认在那里面混很难,在晋普山就太容易了(家乡),他摸爬滚打也是历尽坎坷。对此我深有同感。他说2001年省劳改局举办全省监狱系统文艺汇演,史无前例盛况空前啊!光音响就花了150万。不过全省劳改煤矿这么多,这些只是毛毛雨。从省内各监狱抽文艺骨干到太原集中培训、排练六个月,每顿饭四个菜(操!我在心中眼红,比我现在的生活还好)。只犯人乐队就150人,参演作品无数,由省歌(省歌舞团?省歌剧院?)请来的教授们筛选。那可真是比实力呀!很多落选者痛哭流涕失去了这么好的立功受奖的机会。他说茅儿岭去了不少年轻女犯,每天吃、练都在一起,虽说搞不出什么绯闻,但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也很是开心。我俩会意地哈哈大笑。他说所有节目中他是第二名,第一是个唱民歌的。他是通俗歌曲,演唱时有十二个女犯伴舞,很是气派,也属重镑级人物,想让哪个女犯伴舞和领队说一声即可,那些女的很是感激和高兴。他说此次会演回来后监狱给他记了特等功一次、表扬两个、省级劳动改造积极分子一次,总的算抵了两年吧。
    谈到现在的谋生时他表示想先干个小饭馆或包间铺面,慢慢来,这点与我不谋而合。谈到成家时他说别人给介绍的不少,走着看吧。我说对,反正已经不是二十四五了,这是现实,索性就更不能急,挣钱和感情方面都得稳妥,慎重。他说现在和社会上的人来往不多,社会变了,不打架了,都在忙着搞钱。他刚回来时来看望他的人很多。我说如果有信得过的并且有能力的朋友,也可以让他帮着把自己扶起来,毕竟空手闯荡太难了。
    后来我们起身,沿广场随便转。在一个入口处看到一个穿着前卫长相俊俏的小妮子。小妮子正在与别人说笑,一扭头看到卫东后连退两步,吐吐舌头,笑了笑。卫东过去和她打招呼。我想这应该是卫东哪个朋友的小相好,听说过卫东的鼎鼎大和斑斑劣迹,可能也随人去拜访过。就在旁边呵呵笑了。
      一会我俩挥手道别:以后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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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19:47:00 | 只看该作者
但是,亲人们在外面所有的努力,在东太堡的我是不知道的。
    李华卫和大傻已经基本定下来相跟着去气压机了。他俩一个不以为然一个兴奋异常,时刻准备开拨。他们要是先于我离开东太堡,所有吃的会全给我留下,还有一部分烟(我不抽,但大油身上哪能不装烟呀,见面相互敬烟这是礼貌),嘿嘿嘿够我吃好几天的了。对了,我当时身上还带着四百块钱的现金,脚下的布鞋鞋底的夹层中各压着一张,身上穿了个不起眼的线衫坎肩,左右肩膀处的缝边处,拆开个小口,也各塞进一张折成长条的钱。这都是在上马街早就准备好的,也是我的全部积蓄(靠投机取巧瞒天过海卖烟之所得)。到了东太堡后我问李华卫用不用把钱取出来买吃的,他说他的钱多得花不完,我的留着以后自己办个什么事方便。可是,我的出路在何方?我很茫然 。
    还有一个担忧之处我深藏在心底,从未向别人提起:原告方关系网庞大,此次判我十年赔五千块,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我能想到希望父亲找关系把我转回晋普山,可对方会不会也在找关系想把我调至大同当地劳改队服刑?应该存在这个可能。
    我住了三年多号子,见过的坏人坏事不少,应该是见招拆招无所畏惧了吧,其实不然,这个深埋心底的恐惧时刻伴随在我左右,而且还不能和别人讲,如果讲了别人自然会想:看来你小子心中有鬼!还鸡巴说什么防卫过当,纯粹就是故意杀人嘛,你怕对方把你调到人家那边报复你!
    不是这样的。无论当时还是如今,我对致死人命没有丝毫的愧疚。我确实是认罪服法,因为劳改队的犯人如果不服判老是申诉、不认罪服法,是不可以减刑的。但表面上的认罪服法不等于我在心里就承认自己有责任。我此时的恐惧是因为自己一旦被转到那边无异羊入虎穴。我下定决心宁为瓦全也不为玉碎,宁愿加刑转往监狱也不在那儿做无谓的抗争然后轰轰烈烈地死去。想加刑去监狱对于我很简单:只要不在第一次服水土时被打死,留我一口气在,我就会在半夜里将其他人的眼珠全抠出来(不能把人搞死,那会被枪毙的)。
    就在这翻来覆去的煎熬中,我在东太堡已经呆了半个月了。
    1996年4月6日上午,我在工房象往常一样折书时,大傻象风一样刮了进来:“白哥!叫你走咧!”
    我心中一惊一喜一热一慌,扔了竹板就往外跑,就听小卫在前面叫着:“白露!卷铺盖!”
    我三下王除二把被褥一卷,外面用大床单一包,很快收拾停当,李华卫往里面塞了几包红塔山和三五,还有一些吃的,然后拍了拍我的肩:“去吧。”
    带我出监的干部就在院门外等着,我无暇多说些什么,用力抱了抱李华卫和大傻:“我先走一步了。”转身离去。
    与李华卫这一别,至今没再相见。后来听人说,他在气压机确实耍得不赖,每天带着犯人出外工(应该是这个中队的主任级别),除此之外,更体现在他已经不抽三唑仑片了,而改为抽海洛因了。这东西很贵,一般人抽不起。他能,因为他以药养药。听说他在出外工的路上会从别人那儿买一些,回到监舍后再分成小包,卖给其他出不了外工的犯人。这是真是假我没能亲自问他,不过气压机里有钱犯人多的是,在社会上吸毒的后生也多的是。
    我抱着铺盖卷,报数跨出东太堡的大铁门。外面停着辆警车,车边站着两个干警。我瞟了一眼车牌号,好象是晋J?这是哪个地区的?不过绝对不是大同的,那儿是晋B!我心中巨石稍微落了点,钻进警车里用铁栏杆隔开的后半部分,一人过来叫我把铺盖卷就放在脚边,给我戴上手铐。
    “呜-哇-呜-哇-”的警笛声中,警车启程了。我扭头看看窗外,东太堡已是渐行渐远。野花野草愈来愈多,满树吐绿,春意盎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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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19:52:00 | 只看该作者
这是我第三次转监了吧,每次羁押场所的变换都让我心惊肉跳、对前途惶恐不安,这次也不例外,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将被转往何处,而前面的两个干警也没人同我搭话,几年的号子经验告诉我,到了陌生的环境时不能轻易张口,无论说话还是询问,都不能,只能靠观察、靠分析、靠思考。
    其实这次转监带给我的恐惧完全来自于对交通知识的无知。大同在北,晋城在南,东太堡居中。从观察铁窗外的阳光我能感觉出车是在向南走,但我实在不知从东太堡到晋普山一路上应该经过哪些城市(这次经历使我在日后的思考中认识到旧社会愚昧的人们理解不了天灾人祸所以求神拜佛,从而更好地掌握了哲学中关于宗教的起源的说法)。
    警车刚驶离东太堡就把警笛关了。这样也好,我听着心烦。过了好大一会,到了个大牌楼处,上书“大东关”。干警之一说:“哟!杀得不慢么!这么快就到了祁县了?那咱们不到中午就到汾阳了吧!”另一位答:“那可不!上了大运路更快!”
    祁县?汾阳?这些都是我耳熟能详的地名,但它们在太原北还是南呀?我实在忍不住了,怯怯地问了句:“干事?这是把我往哪转呀?”
    “往哪转?”他们二人对视之后哈哈大笑,“你说这是往哪转!”
    我莫名其妙,这不是废话嘛!我知道还用问你们吗?不过仔细分析一下,他们既然感觉我的提问很可笑,说明他们认为我应该知道是去哪里、这是明知故问,那么如果我知道,那我应该知道什么呢?要是往大同劳改队转,这是我打死也不愿意去的;要说往晋普山转嘛,我倒是和父亲说过,如果此次确实是回这儿,那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父亲会事先告诉我的,这就和他们的大笑和废话一样的回答吻合了。
    难道,我真的就要回晋普山了吗?我心中暗喜。可是,那样的话警车出了太原就应该经过长治回晋城呀?沿途没有汾阳啊!他们这说的去汾阳干嘛呀?
    出了祁县大东关,路两旁的建筑说明我们沿途只是穷乡僻壤,窗个偶尔闪过“文水县……厂”的牌子。在我印象中太原往北的雁北地区都很穷,难道我会被转往大同吗?我心头涌起一阵阵的悲怆类似于从南看转往上马街时的绝望。好在我已非吴下阿蒙,心中早已认准了“宁可加刑去监狱,也不留在大同劳改队”的想法。
    临近中午,警车驶入汾阳市区。
    汾阳盛产汾酒,早有“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大名。我还以为当地会在汾酒厂这个龙头的带动下经济会很发达,但印入眼帘的街景却让我大失所望:是灰旧斑驳的二层小楼,装葺一新的高楼大厦几乎没见到。路上的行人衣着很是简朴,与太原那些干事们身上的蒙物娇皮尔卡丹宾度王相比,简直就是寒酸得很。马路上摩托车、汽车不多,偶尔过去一辆机动车还是车窗抖擞的旧吉普。
    警车七拐八拐后停在一幢小楼前,应该也是司法系统的办公楼,因为有零星有穿警服的人出来,从楼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出了大门后一撩腿骑着走了。他们的警服半旧,自行车也很老式,无论男女基本没什么发型,脚上大都是象黄胶鞋那种的白色单球鞋。总体感觉有些潦倒。
    干事之一进楼里办事了,一小会出来后,车继续往里走,汾阳二监的大铁门豁然出现在眼前!我心中一惊,怎么把我带这儿来了!
    可能刚才把手续办好了,我们没下车,电动大门缓缓开启,警车直接进去,停在监区大道上。“咣当!”一声,大门缓缓闭紧了。我又一次与社会脱离,来到这种早已熟悉的封闭安静的环境里。
    没想到他们竟然没让我下车!自顾有说有笑地下车锁门,临走时扔下一句:“就坐车上吧,一会给你送点吃的来。”于是,我便孤零零地坐在汾阳二监监区里的这辆警车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监区内绿化得很好。围墙好高啊!刷得雪白,上面有岗楼,不断有大兵在逡巡。远处时不时走过一列收工的犯人,头戴尖顶多瓣且一瓣灰一瓣白的瓜皮帽,身穿灰色囚服。我分不清哪个是大油,一样的身形疲惫神情麻木,看不到腰杆笔直昂首阔步的犯人。唉!看来这死缓、无期,真的是很可怕的大徒刑呀!只能算是保住了一命,苟活于世呀!
    押车的之一回来给我送饭了:两个馒头,一小碟咸菜,“吃点这儿的饭吧。”面粉不好,馒头发黑,咬起来黏黏的,不好吃,好在我对吃饭不讲究,填饱肚子就行。看来这儿的犯人每天的伙食就这样了。没有水,我就着咸菜很快把馒头吃完了,也不敢喝水,喝了就要上厕所,不方便,忍着吧。
    又过了好大一会,一群干事有说有笑走了过来。押车的二位上车后,与其他人热情挥手告别。大铁门缓缓 打开,我们又出发了。哦!看来汾阳二监和东太堡一样,都是我劳改生涯中的小小驿站。
    警车飞驰,路况很好,又宽又平。这就是他们说的“大运路”吗?操!大运路自然是从大同到运城,把我搞到运城干嘛呀!
    车子出汾阳,经汾西,过洪洞。右边是山,左手是河,山挺拔,水清秀,远处是大片的农田,好一派田园风光啊!近黄昏,警车驶入市区。从窗外林立的广告牌可以看出,此地是临汾市。操!把我搞临汾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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