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我是谁?”一双冰凉的小手忽然从后方伸出盖在童英眼睛上,一个熟悉而悦耳的女子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童英站起身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手,站起身回头望向来人,童玲那张如花笑颜在黑暗中依旧是那么闪闪发亮。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缓缓开口道:“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都跟在你后面啊,谁叫你警觉性这么低,这么久都没发现我。”童玲嘟着嘴,没好气的说道。 “哦。”换做以往,童英必定开口解释,不过今晚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只淡淡的应了一句没有再开口。 “怎么了,我看英哥哥你心绪不佳。”童玲似乎并不觉得很诧异,轻声说道。 “没什么。”童英摇了摇头。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男子汉要坦率哦。”童玲努力睁大了眼,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出言说道。 童英望着她故作老气横秋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出声,不过旋即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些武师的枉死,自己也有一分责任。” “武师的枉死?”童玲闻言不禁一愣,诧异道,“他们如何是枉死的了?不是被那些黄巾贼人偷袭的幺?” “不是吗?”童英摇了摇头,“若是我们能将这些黄巾贼人的奸计早些告知于他们,他们又如何会死在偷袭之下。” “可是…” “这些武师愿意加入我们武馆,就是因为信任我们武馆,信任我们能将他们平安的带出来然后带回去。”童英的语气分外低沉,“现如今只能将他们的死讯带给他们在长安城的亲人,我不知以后若是遇到他们的妻儿时,该是以何种面目来面对…” “英哥哥你不必自责,这也并不怪你啊。”童玲望着童英懊恼的模样,出言劝慰道,“何况你事先并不知道这些黄巾贼人的奸计,是大师兄他看破那些人…” 说到这里,童玲止住了话头,瞥了眼童英,却见他摇头道:“我并不是在责怪大师兄,想来大师兄所为自有他的想法,对于大师兄我只有崇敬之意,毕竟若不是他,只怕今次你我二人再也无法回转长安城了。” 童玲点了点,显然很是赞同童英的话语。 “只是我觉得为了引蛇出洞, 却牺牲这么多无辜的性命…”童英攥紧了拳头,仰头看天,脸上满溢着痛苦。 “你是在怪大师兄吗?” “大师兄一直都很能干, 可能是我太幼稚了吧…” 两人在雨中沉默片刻,童玲轻叹一声, 转身钻进自己的营帐中取出一把油伞,轻轻挣开为童英挡住头上的雨丝。 “我明天就要离开商队了。”许久,童英终于又开了口。 童玲微微一愣,诧异的问道:“你要去哪?” “颍川水镜山庄。”童英轻轻道出了自己自己此行原本的目的地。 “颍川?英哥哥你去那里做什么?”童玲越发的惊讶。 “我要去拜访水镜先生,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他。”童英沉吟片刻,开口答道。 “那你也可以等到商队到了许昌之后,在转道去颍川啊。”童玲想了想,不解的说道。 “不了,我想明天入了叶县便单独去颍川一趟。”童玲所言本是童英最开始的计划,不过他在刚才改变了主意,说是临时起意也罢,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呆在这支商队之中,“想来有大师兄在,那些黄巾贼人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必不敢再来打商队的主意,何况还有朝廷的羽林卫,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哦,是吗?”童玲扬起头望向童英,笃定的说道,“那我和你一道去。” “你和我一道?”童英一怔,俄而无奈的说道,“你去做什么?” “怎么,我陪陪你不行幺,这里也不需要我了呀!”童玲脸上挂着笑容,想也不想的开了口。 童英哑然,不过他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思虑片刻,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在山那头的一处羊肠小道里,邓茂领着一干黄巾兵士在山中穿梭在群山之中,他小腹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除了两脚有些发沉,他看上去已经没有大碍。 忽然邓茂止住脚步回首望向远处,那里是这天地间唯一一处有醒目光亮的地方,邓茂久久的望着那里,若有所思。 “教使…”一个黄巾兵士走到邓茂身边,轻声道。 “只怕我们的兄弟都已经遭了那些羽林卫的毒手了吧。”望着远处的明黄亮色,邓茂缓缓说道。 兵士脸色一黯,没有开口。 然而不知为何,邓茂脸上竟是浮起一丝笑意:“想不到我们精心布局了这么久,到头来却是被别人处处占了先机。张佑维,果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我圣道所用…” “教使,你也无须自责…”那兵士低声劝慰道。 “自责?我自责什么!”却不想,邓茂脸上的笑容越盛,“我是在庆幸,庆幸自己竟然能从他手中留下这条性命来。” 兵士愕然的望着邓茂,邓茂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难以捉摸,目光转向:“或者说是该庆幸他的手下留情。” 一座临时搭建的木棚内,张绣与一披坚执锐的中年男子相对而立。此人身材颇高、气势逼人,一看便知其在军中地位不低。 他便是张绣口中所言与自己有旧的故人,亦是这些羽林卫的首领,新近上任的朝廷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 “想不到如今的黄巾贼竟是如此猖狂,从豫州一路杀到荆州来了,当真是欺我朝中无人吗!”翌日清晨,听张绣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诉说一遍,卢植却是重重的一捶拳,厉声道。 他本来嗓门就大,如今含怒出声,高昂的语调更是震得这座临时搭建的木棚瑟瑟作响。 棚外的侍卫早已作鸟兽消散状,为了自己听力着想,离此处越远越好。 不过张绣就没这么幸运了,他避无可避,只能是伫立在木棚中忍受卢植对自己双耳的摧残。 而对于黄巾贼的猖獗程度,相较卢植,久在各处行走的张绣自然更是清楚得多。如果说这黄巾贼是一场人祸,那么朝廷派来剿灭太平道的官员们负的责任必定要比其本身要大得多,这些官吏们在如何贪污腐败上是一把好手,但是对如何行军打仗却是一窍不通,原本战斗力就不算强的汉军在他们手中更是屡战屡败,这才使得黄巾贼人敢如此猖獗。 “所幸此番朝廷拜卢大人你为将,想必剿灭贼人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不过贪污腐败这些话,张绣却不敢对卢植讲,只能隐晦的提上一提。 “呵呵,佑维你还是和往常一样,在我面前不说实话。”卢植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如今这状况,除了司、凉、雍、益州等地,其余各州那里没有黄巾贼患,尤其以豫州和青州两地为甚…”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匪患频仍,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卢大人你这是哪里的话,以大人之才,实在是平乱的最佳人选,否则…”张绣顿了顿,瞥了眼卢植笑道,“否则也不会四府共推你为这北中郎将一职。” “那些都是虚职而已,陛下信任植,我自会竭尽全力,平患以慰陛下。”卢植叹道,“然而事成与不成,却是未知之数。” 说到这里,卢植抬头望向张绣,眼中闪过一丝热切:“不过若是有你这样的贤才相助…” “卢大人,你也知道我现如今不过闲云野鹤之人,无心官职,还望大人你见谅。”张绣苦笑一声,打断卢植的话。 “你呀,罢了,罢了。”卢植指着张绣,亦是笑道,“等到哪天你回心转意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 “大人,张先生。”忽然一个卢植的侍卫快步走进了棚内,拱手道。 “何事?”卢植眉梢一挑,瞥了那侍卫一眼。 “刚才张先生的师弟与师妹从军中借去两匹马,然后一道离开了。”那侍卫禀报道。 “借去便借去吧。”卢植挥挥手,并不在意。 只是张绣却是皱起眉,开口问道:“他们有说去哪儿幺?” “那位童公子说了,说是要往颍川一行。”那侍卫接着答道。 “颍川吗?”张绣似乎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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