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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121路公交车开往阜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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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6-04-26 14:09: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要尽我一生的努力让你懂得,既然秋天可以过去,而春天可以
再来,既然黑夜可以过去,而黎明可以再来,那么幸福,必然也是可
以重新开始的。因为我将用我的挚爱,洗去你旧日所有的尘埃。


  晚上11点的时候,我会准时走下121 路公交车,从车站到我租住
的房子,大概需要步行七分钟的时间,而且穿过一座空旷幽静的公园。
这座公园古代的时候曾是一个著名的寺庙,叫做定慧寺,我猜大概就
是稳定心情,就能获得智慧的意思吧。为了稳定心情,定慧寺的高僧
还建造了一座高塔,叫做玲珑塔。每天晚上穿过公园的时候,我都习
惯注视那座宝塔,在月光下投射着长长的阴影,现在高僧早已没有了,
寺院也没有了,惟有这座宝塔还在固执地耸立着。我常常一边走路,
一边胡思乱想。真不知道当初那些高僧在建造它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他们知不知道,凡是被建造的东西,必然都是要倒塌的,如果这样,
他们为什么还孜孜不倦地要建造、维护和保留这座沉默的宝塔?难道
数百年前的一次偶然建造,于是就成为必然的存在,而这月光下的幽
暗风景,一旦开始,就将永远继续?每次,还没等我想得很明白,家
门口就到了。于是我收敛思绪,上楼,开门,准备睡觉。我会很容易
地入睡,因为我不允许自己的念头探向更远更深的地方,作为一个漂
泊在北京的单身男子,这种深探往往是悲伤的,而作为一个每天都要
应付生存压力的人,悲伤往往又是很危险的,至少,是浪费时间精力
的。

  我住在定慧寺,上班的地方在阜成门,能够快捷连接这两个地方
的,就是121 路公交车。早晨9点半,我坐这趟车上班,晚上10点半,
我坐这趟车回家,自从我毕业四年来,风雨无阻,从没改变,以至于
和这个车次的售票员都成了熟人,上下车都打招呼。然而有一天,我
的习惯被打破了。
  那是初秋的夜晚,10点15分的时候,我走出单位,往车站方向走。
这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原来的一个同事,他拉住攀谈了一阵子,我虽然
着急,也只好陪他说了好一会话,等告辞的时候,已经是10点32分了。
本来,我完全可以指望公交车晚点那么一会,哪里有不晚点的公交车
呢?在北京,问公交车晚不晚点就如同问一个人有没有丢过自行车一
样,答案显然是肯定的。然而,这个时候大街上人流稀少,不可能堵
车,它根本无须晚点,哪怕是两分钟。当然,这关系不大。还有最后
一班,是10点45分的末班车。让我感到不愉快的是,三四年的习惯就
这样被打破了,让我有些很不适应的感觉。这是一个滋味非常浓郁的
深秋之夜,即便坐在公交车里,依然能感觉到风已经开始凉了,似乎
夹带着迟钝的刀子,轻微地切割你的肌肤,我知道,很快,它就会变
成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切割你的骨头。北京的又一个秋天,马上
就要来临了。在生活中茫然忙碌的我竟然在平时毫无觉察,于是我突
然知道,原来一辆末班车里,隐含着这么多秘密。因为已经是接近深
夜,这辆末班车里竟然只坐了三个人:司机、售票员和我。大街上空
荡荡的,秋风卷起灰尘,随处地就在楼角街头飘旋。甚至飘旋在路灯
下,给人一种凄凉悲婉的感觉。因为悄然到来的寒冷和肃杀,忙碌了
一天的北京,已经提早入睡了。车到终点站定慧寺,我跳下车,车门
咣当一声关闭了,司机和售票员还要继续把车送到车库里去。我正要
匆匆往家走,突然就被吓了一跳。车站上还站着一个黑影,平时车站
上总是有不少等人接站的,但现在只有我一个乘客,而且这是末班车,
也没有别的公交车路过这里,我不禁喊了一声:“谁?!”对面的人
没答应,只是从阴影下走出两步,在路灯下,我看清楚了,原来是个
穿着米黄风衣的女孩,她冲我点了点头,有点抱歉地说:“没什么,
我在等人。”我释然地松了口气,对她说:“这么晚了,哪里还有人。
赶紧回家吧,天这么冷。”她回头看了看那辆已经远去的公交车,喃
喃地说了一句:“是的,已经没有人了,那我明天再来。”我有点奇
怪,又有点担心,问她:“您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我说得很客气,她也冲我微微一笑,说:“没事,谢谢您,您先
请回吧。”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先走了。我已经看见了那座宝塔,
在淡黄的月牙下披着幽暗的光辉。“那是玲珑塔”,我不禁自言自语
地说了一句:“已经在那里站了七百多年了。”再回头的时候,那个
女孩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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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6-04-26 14:10:00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天晚上,我照旧10点15分走出办公室,走到车站的时候,车
还没有来。等车的就寥寥几个人,都把衣领竖起来,缩着脖子翘首盼
望。121 路公交车终于在10点半准时达到,还没停稳,几个人已经蜂
拥而上,好像不拥挤一些对不起谁似的。我抬了抬脚,却鬼使神差地
又缩了回来,还没等我想明白,车已经开走了。我这是怎么了?
  我茫然地在衣兜里掏出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手里反复地
掂来掂去,我这是怎么了?我问自己,却没有答案。我努力给自己一
个答非所问的解释,我说,我病了,于是又有一个声音问,你有什么
病?我依然不得要领地对自己说:秋天来了,冷了。于是那个声音问
我:你冷吗?这次我给自己了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冷!
  末班车来了,121 ,我又看见了那个神情懵懂的售票员和百无聊
赖的司机。我上了车,发现今天比较好,车上还有一个乘客,是一个
穿着黑西装的男青年,亮晶晶的一只手机赫然地挎在腰间。我想,这
应该就是那个女孩等的人吧,他是挺酷的,在深秋的这么一个夜晚,
穿着黑西装,给人一种非常富有想象的神秘。我甚至想象着那个穿风
衣的女孩挎着他的胳膊,两个人慢慢走远了的情景。我扭头去看路灯,
我考虑这些干什么?是不是很无聊啊。
  车到定慧寺了,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女孩,依然穿着风衣,在车
站孤零零地站着。车停下来,我坦然地等那个男青年先下,我随后下
来,然而令我意外的是,他竖起西装领子——这使他顿时不那么酷了,
甚至这个动作让他有点委琐——脚步匆匆地走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
路边有个女孩,也没有注意到他身后有个我……我看了一眼那个女孩,
打了个招呼:“嗨,又是您啊,还等人呢。”
  她看了看我,想起来了,笑了笑,也很礼貌地说:“是,等人呢,
没关系……我明天再来。”我困惑地看着她,说:“那么,您也是这
小区的吧,一起回吧,天这么黑。”她点点头,跟我离着两三米的距
离,慢慢走着。我说:“您等什么人呢,您这么等人,有点奇怪。”
她说:“等我男朋友呢。”
  我释然了,说:“哦,他昨天没回来吗?”
  她说:“没有。”
  我说:“是不是坐了别的车,或者是……他几天没回来了?”
  她淡淡地说:“两年了。”
  我大吃了一惊:“两年了,那他去哪里了?”
  她还是很平淡地说:“美国。”
  我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有点离奇了,去了美国,两年了,她在
车站等她的男朋友……我怎么无法用逻辑把这些事情连在一起呀,我
都有点结巴了:“那么,您……天天都在这儿等吗?”她点了点头。

  我说:“我天天从这里上下车,以前没见过您啊。”
  她说:“我只等末班车,以前,我男朋友总是坐末班车回家。我
习惯了。”天!末班车。原来末班车里真的隐藏这么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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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06-04-26 14:10:00 | 只看该作者
  岳萍,你不能相信她竟然有这样的毅力:两年来,她每天都在这
个车站等候最后一班121 公交车,风雨无阻。她熟悉了每一个坐末班
回家的人的面孔和神情,那些神情和面孔都写着回家两个大字,这种
发现常常让她更加心酸,又给她希望,既然大家都渴望回家,那么,
她的爱人,远在美国的游子,难道不想回家吗?事实上,两年里她没
有得任何消息。于是她开始写信。她唯一知道的,是男朋友当时机票
目的地是旧金山,这个名字是她爱情记忆最后的影子,于是她开始给
旧金山移民当局写信,一周一封,她所能够提供的,就是男朋友在两
年前的某个下午乘美联航的飞机去了旧金山,其他,她一无所知。这
样的咨询自然是毫无希望的,但在她写了整整一年后,旧金山移民局
被弄得烦不胜烦,终于给她回了一封短信:“经多方查询,本市显然
不存在您所关心的这位来自中国的公民,请您尝试其他州市移民当局
了解,希望此回复能令您满意,勿再来信。”于是,岳萍开始每周两
次给美国联邦移民局写信,从不间断,她在信中倾吐思念,恳请万里
之外的收信人为她打探爱人的下落。依然没有回音,半年后,她开始
每周写三次信,我问她:“你打算再写多少年?”她想了想:“不知
道,不知道永远是多远。”我想,联邦移民局的人恐怕早就被你弄得
成精神病了,一看见你的信就害怕。我每天都坐121 路公交车的末班,
天气越来越冷,坐末班的人越来越少,常常只要我一个,最多三四个。
我担心她一个人在车站上等着不安全。然而,我何必呢?她又不是在
等我,她是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完全可以更早一些回家,不必在
办公室里孤零零地多呆那十五分钟的时间。然而我却总是不由自主地
等到10点半走出办公室,这样我可以很顺利地赶上10点45分的末班。
这样,我就可以在下车的时候看见她,问一句:“还没有消息吧……
那就一起回家吧。”在路上,我说:“岳萍,我给你改个名吧,你这
个名字隐含着漂泊的意思,不吉利。如果改个名,或许能给你带来好
运气。”她很高兴,说:“好啊,改什么?”
  我说:“就改岳如眉吧,星光如眸,月牙如眉,多好啊。“她点
点头,很高兴地说:“好啊好啊,如果真的有好运气,就让他早点回
来吧。“如眉,我希望的是,在你改名的同时,你能开始一种新的生
活,你要知道,幸福不是廉价的易拉罐,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因为它
如此美丽如此珍贵,所以它必须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如果世间每个人
都有天赐的才情、伟大的智慧和洞察的眼光,那么幸福可以非常准确
地降临到每个人身上,然而不是,我们常常愚笨、迷惑和歧路茫然,
那么,惟有可以重新的开始的幸福,才能成为我们生活里的可能,才
能照耀每一个人的生活。如眉听了我的道理,默然良久,说:“春天
可以再来,花儿可以再开,但此春天,已经不是彼春天了,此花朵,
也已经不是彼花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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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06-04-26 14:10:00 | 只看该作者
  深秋已经过去,严冬即将来临。121 路公交车的末班车上,也越
来越寒冷了。常常是我一个孤独的乘客,售票员总是在不停地抱怨,
为什么还不取消这个末班,每天都是两三个人,甚至只有一个人。我
也常常想,为什么如眉非要等末班,这样把我们两个人都弄得又累又
冷,有一次我委婉地说了一句,她想半天,很艰难地说:“别这样说,
因为……因为我等的不是你。”我心里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即将来临的
冬天,是怎样的滋味。
  我们每天深夜,都要一起穿过那座阴暗幽深的公园,仰目注视那
座默然无语的玲珑塔。这座占地上百亩的古刹,也许曾经有过辉煌的
过去,也许曾经被千万香客顶礼膜拜,也许曾经被战火焚烧,然而今
天,它却毫无道理地保持着沉默,浑身透着灰暗低沉的色调。有一天
晚上,如眉突然说:“这公园太破旧了,如果我要能种植千万朵玫瑰,
把它装扮得花枝招展,那该有多好啊。”我想了想,说:“这主意不
错,我去想想办法。”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字记者,毫无权势,跟政府部门殊少交道。
但如眉的这个愿望,我却必须要让自己帮她实现。我希望她能将注意
力转移一下,这样生活会更好过一些。为此,我先找了个借口采访了
公园管理处,那是个只有三间破旧房子的办公室,很快,我想办法请
朋友将报道在一家园艺专业报刊上发表了。管理处的人很高兴,这是
这座破旧灰暗的公园第一次登上了报刊。于是我趁机提出我的意思,
我说,我有个朋友学园艺的,想以公园作为一个实习地,种植一些普
通的玫瑰,装点一下公园的景色,另外,他们无须支付薪水,也无须
提供经费,能给一块地就行了。他们考虑了一下,说:“这千年古刹,
毕竟是佛家的地方,种植玫瑰可能有点花哨了吧,要不,就种兰花
吧。”我也想让如眉种兰花,或者玫瑰之外的任何花都行。因为我不
想让她在种植的时候还要常常勾起她失败的爱情的回忆,但我无论如
何也不忍违背她的意思,想来想去,我请管理处的几个朋友吃了顿饭,
我委婉地开玩笑说:“佛家不是说,空即是色,色本是空,玫瑰也是
空,兰花也是空嘛。还是种玫瑰吧。”他们也没多想,在酒酣耳热之
际,点头答应了:“一开春,就让她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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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06-04-26 14:10:00 | 只看该作者
  大雪终于纷纷扬扬,覆盖北京。当下雪的时候,反而感到稍微暖
和了一些。我路上的时候,我就老琢磨今天如眉是不是穿上了厚厚的
防寒服,是不是冻了手脚,是不是……翻来覆去地惦记着。等一下车,
我赶紧四处张望,我的心一下就收紧了,车站上空荡荡的,没人!这
是半年多来从没有过的事情,难道如眉出什么事了?在车站上呆呆着
站了一会,只好独自慢慢回去。拐进公园的小路,把我吓一跳:如眉
就在路边站着呢,她的鼻子眉毛头发都已经覆盖了雪花,她就在路边
站着,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急了,一下子把她搂进怀里,惊慌地说:
“天呐,你这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好像浑身都已经僵硬了,
好一会才轻轻挣脱了我的怀抱,她用僵硬的手指拈着一个信封,递给
了我。我急急忙忙地在路灯下抽出信来,只有寥寥的两行,原来是从
美国寄来的,看上去是一封英文的律师公函,她孜孜不倦地给美国联
邦移民局的信终于有了结果:“亲爱的岳萍小姐:来函所述均已经知
悉,本人作为尼克·约翰逊先生的律师,根据我的委托人的要求,荣
幸地将下列事宜告知给阁下:我的当事人已经在两年前取得美国国籍,
并已结婚,现为合众国的公民,受合众国神圣法律之庇护。阁下若尚
有不明事宜,恳请直接与我联系。现寄上3000美金支票一张,区区不
成敬意,勿以微薄见拒。您忠诚的:尼克之委托全权律师,高级合伙
人,纽约曼哈顿第十七街区……”“your loyal ……”读到这里,
我口气稍微犹豫了一下。
  她低声问:“什么意思?”
  她是明知故问,但我不能不答:“落款啊,您忠诚的……”
  “忠诚?”她喃喃地说了一句。
  我赶紧把她身上的雪都扫下来,脱下外衣来给她披上。我用一只
手轻轻地揽着她,说:“先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天实在太
冷了。”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冬天,路过玲珑塔的时候,我真正可以
听见这座悲伤的宝塔内心已经碎裂的声音,似乎马上就要倾颓倒塌。
我这才想起来,这座宝塔经历过多少个这样的严冬啊,每个严冬都深
深地伤害了它的躯体。在回去的路上,如眉几乎站不住了,她瘫软似
的偎依着我肩头,似乎想寻找一些依靠。我伸手揽着她的腰,否则她
马上就要跌下去。在这样的寒冬深夜,我加倍地感到来自她的身体的
温暖和亲切,情不自禁地在她脖子上吻了一下。她马上就惊醒了,使
劲地推开我:“你干什么?”她厉声说,神情很庄重,似乎我是一个
乡下的穷小子,而她是来自宫廷的高贵公主,她在提醒我,你不要把
《罗马假日》看的太多了,那是电影!我急忙退后一步,她的厉声呵
斥使我感到极为羞愧,我嗫吁着说:“别误会,我看你实在太难过了,
想安慰一下你。”她冷冷地看着我:“请你自重,我是一个有男朋友
的人,你忘记了吗?”我也生气了,拿着那封信,对着漫天飞舞的雪
花,说:“你有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整整半年来,
我每天都故意在办公室里延迟半个小时坐车,就是为了看见你,我陪
着你一起等你那负心的男朋友,现在,他终于伤害了你,而你,也准
备给我一个同样的伤害吗?”说完,我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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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2006-04-26 14:10:00 | 只看该作者
  生活的背后到底是些什么?我不知道。如眉和她男朋友之间发生
过什么样的爱情,是不是惊心动魄,是不是刻骨铭心,我都不知道,
也从来不过问。但我现在可以知道的是,也许她已经对这种记忆里的
爱情丧失了希望,但她还是不会爱我,因为我知道她的秉性,她曾经
孜孜不倦地给美国联邦移民局写了二百多封毫无希望的信,她曾经在
一个公交车站连续七百多个日夜等候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人,她的这
些惊人之举,使我对她开始新的生活,尤其是跟我有关的新生活,终
于慢慢的丧失了信心。严冬正在肆虐,而春天,却遥遥无期。我想,
我不要再等下去了,春天,即便春天来临,也未必与我有关。我想也
许我可以恢复我的老习惯,不要再乘坐那辆该死的末班车了,121 ,
我爱它那10点半的班次,那是我熟悉的路线,熟悉的风景,寂寞,却
非常安宁。那时侯有诸多乘客和我在一起,售票员也不反复抱怨,司
机的神情,也比较丰富生动,生活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何况,就
算我再坐末班车,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如眉还会去等待那辆让她绝
望的末班吗车?作为一个敏感的男人,我在昨天晚上可以清清楚楚地
发现她的内心,她依然爱着那个负心的男人,尽管她受到了极大伤害,
但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而我轻微的一个举动,就可以引来她的怒声
呵斥——尽管半年里我一直悉心地爱护着她。这深深伤害了我的自尊。
我不属于她,正如她不属于我。

  我终于强制自己改变了习惯,我又开始坐10点15分的班车了。
  下车的时候,车站上有很多人在接人,但再没有了她。虽然住在
同一个小区,但她具体住哪个楼我也不知道,我总是强制自己迈开脚
步,迅速离开车站,穿越那座冰冷的花园和暗淡的玲珑塔,就是我的
家。我常常在床上躺着睡不着,惦记着她是不是独自在寒风里苦苦等
候,尽管她等的不是我,却依然让我心疼。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使劲
地咬自己的胳膊,让自己清醒下来,硬着心肠不去想。我担心自己沉
溺于这种不可能的爱情里不能自拔,我想,这对我是不公平的。就这
样慢慢过了十几天,我上班,下班,总是121 路公交车。这天晚上10
点15分,我准时走出办公室,突然被一个小女孩拦住了,她手里捧着
一把玫瑰,拉着我的衣襟说:“叔叔,买支玫瑰吧,送给女朋友。”
我低头看去,她不过7、8岁,竟然说什么“送给女朋友”,我不禁笑
笑说:“不用了,叔叔没有女朋友。”她还是拉着我的衣襟,固执地
说:“没有玫瑰怎么能有女朋友呢?”这句话让我心里一动。我买了
一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问她:“奇怪,这玫瑰还香呢,这大冬
天里怎么会有玫瑰呢?”小女孩完成了她的生意,心情不错,嘲笑我
说:“叔叔,您还睡觉呢,哪里是冬天啊,昨天就已经立春了呀。”
哦,春天,你终于回来了,虽然我没有期待你的回归。
  因为这么一沉吟,竟然误了车,还是坐上了121 路的末班车。一
路上我不停地把玫瑰放在鼻子下面,想着我曾经给公园管理处打好的
招呼:春天,她就可以去种植玫瑰了,她可以用大片大片的玫瑰,把
灰色的定慧寺变成一座美丽花园。车停下来了,我不禁愣住了:车站
上还是站着如眉,她还是穿着她的米黄色风衣,里面加了一件毛衣,
身材稍微显得憔悴,但却无法掩饰她天生的挺拔和秀丽。她就那样站
在夜色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像。我犹豫了一下,没上去打招呼,
我想她已经决定把自己的一生都消耗在这无望的等待上了,既然如此,
我何必自讨没趣呢?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就要走开。她却发现了我,
欣喜地说:“回来了?”我点点头:“你还在等人?”她看着我,眼
睛里又是怯生生的畏惧,又是亮晶晶的欢喜,说:“等你!”我有点
意外:“等我?你等我多久了?”
  她说:“等了一个多月了吧。”然后,她慢慢把手递给我,我接
过来,那是冰凉里透露着的火热。我已经苦苦等待了大半年的爱情就
是这样降临了吗?想到这里,我激动得忍不住双手发颤。我平淡无奇
的生命啊,惟有爱情能够给带来最大的荣誉,而如眉,你是千万朵玫
瑰里最幽雅的景色,如果这景色为我所有,我誓将用全部生命去捍卫
这份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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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06-04-26 14:11:00 | 只看该作者
  在回家的路上,如眉紧紧地偎依着我的怀里,似乎她正站在万丈
悬崖的边缘,如果不拉紧我就会跌下去一样。她对我那么信赖,那么
温顺,那么全身心地贴近,使我感到她不再像一个女朋友,一个恋人,
甚至一个情人,她完完全全地像是一个妻子了。开始的时候她还跟我
说话,到后来她的话就渐渐含混起来,不知所云了,我摸了摸她的额
头,正在发烧呢。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号楼,使劲问她,她勉强睁开
眼睛,搂着我的脖子,说:“带我回家吧。”我大声问:“你家在哪
里啊。”她软软地说:“咱们的家。”
  我几乎是把她抱着回家的,给她吃下几片感冒药,她立即昏昏沉
沉地睡去了。我就在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熟睡的神情,心里又是安慰又
是酸楚,她其实还是个孩子啊。事实上,每个女孩都是个长不大的孩
子,她们总是把这个严酷的世界当作童话家园,那里讲述的都是最美
好的故事,故事里的人最后总是会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当这种童话
破碎的时候,她们宁肯躲在记忆里沉睡,也不愿意努力重新开始,因
为那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胆识,而这种勇气,必须由一个耐心的男孩给
予持久的鼓励。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夜雪下得越来越大,我担心她
冷,又找来一条毛毯给她盖上,这时候我看见她睡梦中,眼角还有清
晰的泪痕,她翻了个身,喃喃地喊道:“崔浩,崔浩,你在哪里……”


  第二天清晨,雪已经停了,积雪反射的光芒非常犀利,把我从沙
发上惊醒了。如眉还在床上沉睡,我悄悄地披衣起身,蹑手蹑脚地进
厨房做了点早点,放在微波炉里,然后写了张纸条,让她起来后自己
吃早点。我还要上班。出了家门,才知道其实我起得太早了,因为积
雪反光的原因,天特别亮,其实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我走到车站,等
来了121 路公交车的首班,天实在太早了,只有司机和售票员,我于
是身手敏捷地跳上车,对售票员说:“买票。”售票员正趴着打盹,
被我一叫,猛地惊醒了,她以为是到站了,一边惺惺忪忪地揉眼睛一
边大声喊着:“乘客您好,121 路公交车开往阜成门,上车请买票,
月票请出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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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06-04-26 14:11:00 | 只看该作者
  如眉果然去了定慧寺公园种她的玫瑰去了。她人长的秀丽端庄,
头脑也聪颖非常。象她,一个毫无园艺知识的人,却在短短的半个多
月里就通读了大量的相关书籍,而且向很多园艺名家讨来许多珍贵品
种。当春天的消息还没有被普遍感知的时候,她已经播下了她的种子。

  每天,她都在末班车停驻的地方等我归来,这使我漂泊不定的心
情,慢慢的有了归宿感。我牵着她的手,在每天深夜走过定慧寺公园
的时候,都可以嗅到她亲手种植的花香,那是即将萌芽的芳香,比满
园春色还要浓郁。她常常说:“以前,我和崔浩在一起的时候,每天
晚上都在这个花园里散步。”她还说:“崔浩喜欢玫瑰,他说,满园
春色里,他只爱这一支,因为这一支,给了他生命的激情和勇气,他
说,他是一个特别清醒的人,激情和勇气是他最梦想而得不到的品
质。”我有些不快地说:“难道这激情,就是向往美国的激情,而这
勇气,就是背叛爱情的勇气吗?”她意识到了我的不快,沉默了半晌,
说:“我不可能完全忘却,那是我的开始,直到现在依然继续。”

  她意识到了这些话对我的伤害,但她没有能力阻止自己去回忆。
有些回忆在我看来,都是些云淡风轻的话语,而对于她,却是最刻骨
的思念。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继续接受容忍下去。我毕竟是个男人,
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是我的梦想,我对爱情的丈量,有着无限的尺
度,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把我当作了那个崔浩的替代品,如果是
这样,这种爱情将不会给我带来快乐,反而会令我蒙羞。

  那应该是春天里的最后一场大雪了,因为半空中大雪飞扬,我伸
手却接不到雪花,都是湿漉漉的雨水。在我的山东老家,这叫做“倒
春寒”,是冬天与春天的最后一次较量,是春天到来之前的预告,然
而,无论如何,这场大雪却竟然持续了六个多小时,整整一下午的时
间,路面终于被厚厚地覆盖了。我乘坐的121 路末班车走了一半的时
候,因为机器故障,抛锚了。车上只有我、售票员和司机。时间已经
是深夜11点多,路边连个公用电话都没有,三个人都没有移动电话,
于是只好就在这里干耗着,等待着公交公司派员来检查。为了取暖,
司机让我们都围拢着发动机旁边。我不停地看表,司机说,怎么,有
急事?我说,不是,我女朋友还在车站等着呢。司机啧啧了两声,你
女朋友可真够意思的,这么冷的天,在家等不行吗?我想了想,不知
道说什么好。我期盼着如眉在车站等我,但这么冷的天气,再说,车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我又希望她不要等了,即便她还在等,难道
等的真的就是我吗……等了四十多分钟,公交公司还没有消息。远远
的来了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在风雪中跋涉,就冲这辆车过来了,我
仔细一看,不禁失声:“如眉啊。”是如眉,她等得焦急,就这样从
定慧寺一步步地冒着风雪严寒寻了过来。我赶紧下车迎了上去,她累
得跪倒在地上,我也跪下,把她紧紧地抱着怀里,她的眼睛眉毛都被
结了冰凌,哭着说:“我担心你出什么事了,我害怕,我害怕你生我
的气了,我害怕你不要我了……”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抚慰说:
“怎么会?”
  她哭得嗓子都沙哑了,看来是哭了一路:“我要告诉你,我等得
是你,我每天都是在等你,不是别人……”我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把她揽在怀里,说:“好吧,现在,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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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06-04-26 18:11:00 | 只看该作者
还没看完,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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