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伏击 十三. 褒道。 “南谷口是通往汉中的咽喉之地,必须小心提防。”魏延道:“我亲引精锐在前面开路。” 魏荣道:“近日流言四起,军心浮动。父亲应当率本部精兵,居中弹压。至于开路,孩儿愿意前往。” 魏延笑笑:“南谷口山势险要,极易中人埋伏,稍有不慎,全军覆灭也是正常。这开路的担子,你还挑不起。”转头吩咐魏昌:“你兄弟二人分拨部分军马,跟随马瑾之,在中间调度队伍。我前军若是遭遇埋伏,你等切莫慌乱,只管整顿将士,逐次上前增援。切记,无论发生何事,决不可惊惶失措,自乱阵脚!” 魏昌、魏荣答:“是!” 南谷口。 蜿蜒数百里的褒道,在这里开始明显变窄。最后导入的一段,只容几个人并行,两边是高达数丈乃至数十丈的绝壁,向上看,只有头顶的一线青天,让人目眩。这一段一直持续一里左右,才开始逐渐开阔,通入一片略带开阔的平坝。 平坝边上,便是地龙道的出口,与褒口距离不过几里。 魏延先前派出了几名骑哨在前面探路。现在,他命令步兵在前,骑兵在中间,小心翼翼地向外行进。 魏延自己倒提大刀,立马在绝壁下,紧张地注视着看上去很平静的路口。 他跨下的枣红马也不发一声,只是偶尔跺一跺蹄子。 什么也没有发生。 先头部队走过了最狭窄的地方,进到了开阔地上。 魏延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已经有大约一百名前军士兵走到了平坝上。其中一个正是薛壮。他把手里的长枪拄在地上,回过头来,向褒道里面招手:“将军,没什么危险的!” 看着这个老兵,魏延不由得朝他微笑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杀声暴起! 一阵箭雨,夹着风声从开阔地的三面射来。一片惊恐万分的惨叫,刚走出谷口的前军士兵,顿时倒下一片。 接着,大批身穿同样服色的蜀军,从丘陵后面涌出来。没有喊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大刀长矛便无情地砍刺向半个月以前并肩作战的同伴。寒光过处,血肉横飞。蜀汉军队最惨烈的一次火并,由此展开了! 薛壮倒下了。当一个中军埋伏的士兵手执校刀向他劈头砍来时,他没有还击,只是略有惊诧地用长枪格开校刀,同时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另一把朴刀劈胸刺来,噗的一声,一股鲜血洒在沾满尘土的地面,形成一个个肮脏的深褐色的珠子,缓慢地滚动。薛壮,这个为蜀汉征战十多年的老兵,同样缓慢地,然而却是无奈地倒下。他的右手紧紧握住枪杆,长枪拄在地上,脸朝着天,望着偏西的太阳。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满是迷惑,嘴里嘟噜着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尽管多少应该有些准备,遭到突然袭击的前军,还是陷入了一片慌乱。他们似乎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眼前这些身着同样服色的战友,竟会对他们下毒手!即使已经被长矛戳进了肚子,有人还带着绝望的愤怒和创伤的剧痛,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是汉军呀!……”直到所有的声气随着鲜血生命离开自己的身体。 随之,死亡的威胁驱走了仅存的犹豫。于是,有人开始愤怒地拔刀还击,也有人开始向着来的方向拼命逃窜。他们已经被吓得有些神经质了,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掉头奔逃。 道口狭窄,前军士兵挤做一团,很多人摔倒了。死亡的惊惧让他们自相践踏,而被践踏者凄惨的喊叫又助长了这种惊惧。前军似乎完全乱了,他们有的又开始向外拼命拥挤,有的甚至开始粗暴地用刀柄和枪杆敲打着身边的战友。威名远震的前军竟似成了一群乌合之众。 这时,占据谷口两边高坡的弓箭手们,开始向道口最狭隘的部分倾泻着箭石。又是一片惨嚷。一名副将心口中了三箭,捂住胸膛,从马鞍上栽下来。担任开路的前军将士,面临着被围歼的危险。 一匹枣红战马飞也似的闯过关口,把两个惊惶夺路的士兵踩翻在一边。是魏延!满面怒容的他,长髯拂动,眼中射出的神光足以令最强悍的战士胆寒。他的手中,紧紧攥着那把杀敌无算的宝刀,而身后,是一队蜀军骑兵。是的,骑兵!他在这狭小的山道使用骑兵,这就是魏延!尽管这儿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二三骑并行,但这数十名骑兵却成单列纵队,鱼贯跟随魏延向外射出来。 十多支狼牙箭几乎同时向最前面的魏延直射过去。魏延的表情毫无变化,然而刀光一闪,羽箭已尽数被磕飞。弓箭手们呆了一呆。正想再齐射一次时,两队步兵从下面攀登而上。于是一场肉搏在这陡峭的高坡上展开,兵器的碰击和人的叱骂混成一片,不时有死伤的躯体如枯木般从坡上骨碌碌一直滚到谷底。 没有了弓箭的阻击,魏延自己便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眨眼间,已经出现在谷口。这时前军探路的第一线士卒已经死伤殆尽,少数人在奋力抵挡着伏兵的砍杀。魏延愤怒了。他无法宽容这种手足相残。怒吼声中,他的刀起。鲜血飞溅,中军埋伏的士兵们发现他们面对的是一头疯虎。带着怕人的眼光,这个须发喷张的老将同他的刀一起迎面扑来,刀光之后,留下的只有残缺的尸首。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招架或躲闪,因此只好逃避。片刻,魏延的骑兵杀到阵前,冲击着“敌人”的步兵。中军士兵们用刀砍折他们的马腿,或用长枪把他们刺下来,而他们的大刀长矛,也毫不留情地在对方的头上、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口和血洞。一时间,山谷口人喊马嘶,数百个嗓子里发出的叱骂、惨叫和喊杀的声音糅合成含混模糊的杂音,如一团浓雾笼罩着战场,刀刃枪锋挑破皮肉的哧哧声点缀其间。强烈的血腥气迅速在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弥漫。一会儿功夫,中军士兵们开始渐渐向外退去。 “魏延反贼,休要猖狂!”伴着喊声,一匹黄骠马从旁边一条小岔道蹿出。赵统策马挺枪,冲杀出来。精心布置的埋伏竟然三下两下被魏延冲垮,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相信自己的武艺。 魏延听到叫声,带住马,将头抬了抬。正被他驱赶得走投无路的伏兵们乘机逃离他的左右。魏延座下的枣红马似乎还没有尽兴,长嘶一声,两只前蹄腾了一下。魏延一边轻轻抚摩着战马的额头,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年轻将军。 “气度不凡……真和他父亲一模一样。”不过,那双眼睛中透出的傲视一切的目光,不正有些像当初的自己吗?魏延莫名其妙地对赵统增加了几分好感,甚至不想和他死拼了。 “文全,你可是奉杨仪之命来伏击我前军将士的么?可惜啊,你的武艺应该向魏国人施展才对啊!” “住口!魏延,你枉为国家重将,受过朝廷无数恩典,今天竟敢兴兵作乱,还想花言巧语,看枪!”赵统一边说着,将手中亮银枪一捻,摆个决一死战的架势。 “你!”魏延激怒了:“我看在赵子龙面上让你三分,你反如此无礼!只管放马过来罢!” 赵统更不答话,飞马冲上。魏延抡刀迎击。两员大将在谷口盘马格斗,刀来枪架,枪去刀格,只听得金声四出,一道白光围着一团金气缠绕周旋,两匹战马八只蹄子踏得地上尘土飞扬,煞是好看。 战了十多个回合,赵统精神倍长,银枪一招狠似一招地向魏延招呼。魏延格挡他的刺杀,竟也觉得手腕有些震痛,不由暗暗赞叹:“赵统年纪虽轻,勇武真不减于其父赵云!”他不愿与赵统在这里纠缠不休,于是乘赵统一枪劈面刺来之际,横刀架开长枪,一边拉马斜跑,向谷内转回。 赵统正杀的上劲,哪里肯舍,叫声:“休走!”拍马追赶过来。 魏延一边打马,一边暗自瞟视后面。待他赶近,忽然大吼一声:“留心!”一扯缰绳,把马带住,立时转身展臂,凤嘴刀在空中划个弧旋,呼的一声,向身后当头劈下。 赵统一惊之下,拉马不及,竟冲到了刀口下方。他慌忙侧身躲闪,手中长枪反刺出去。不料魏延这一招其实却是虚晃,眼看离得只有几寸,刀势突变,当的一声,刀钻重重砸在枪头之上。赵统这一枪本来便是应急招式,捏拿不稳,更不防魏延竟会在此时变招。只觉得虎口一麻,几乎脱手。同时眼前白光一晃。他本能地一个后仰,同时心中暗自叹息:“完了,完了……” 二马错镫,赵统惊魂稍定,摸摸脑袋,头盔竟被魏延削掉一块下来。他再无心恋战,匆匆拨转马头,向自己的兵队中逃去。 魏延望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这时候又有数百名前军士卒从谷口冲杀出,赵统设立的埋伏圈招架不住,被突破了好几处。现在主帅一落败,中军的士兵们也开始且战且走,向平坝中间退去。 刚才这场疯狂的杀戮已经把前军士兵们激得杀红了眼,哪里还肯舍弃?当即有二三百人紧跟着追杀上去。中军断后的士兵与他们格斗,同时还在向中间转移。一直退到平坝中间一座微微隆起的土山的旁边,赵统一拉马,把队伍停下来,原地展开队形抵挡。接着,一阵咚咚的战鼓从土坡后面传出,呐喊声大起。土坡一旁旌旗招扬,又一队蜀兵冲将出来。 魏延在稍后的地方,一眼认出了为首的大将--王平。他对王平的了解和王平对他的了解一样多。他带着平静的目光观察王平军的布阵。 王平军的最前沿是大约一百名牌刀手,列成长方的队形向前突进。可是等冲到离谷口还有一百多丈的地方,他们忽然变动了,牌刀手往两边一分,从中间突出了百余名骑兵。这一队骑兵异常凶猛,立刻分成许多小队,直接从侧面插进了正在追击赵统的前军士兵的队列中。一阵砍杀,那些前军便纷纷溃散下来,队伍几乎被截成了两半。就在这一刹那,赵统也指挥自己的部队反攻上去,将前面的一百多名魏延的士兵包围起来,使他们面临覆没的危险。 魏延叫过两员副将吩咐了几句,接着把马一夹, 率领一队步骑兵猛冲上去。 蹄声伴着战马的嘶鸣,旌旗被耳边掠过的风刮的呼呼作响。魏延没有直接去救援自己被围困的士兵,而是转了半圈,正对着突击的王平骑兵截击。很快,双方的兵马杀在了一起。方圆几十丈的平坝上,同样身穿蜀军服色的士兵混战一团。魏延的大刀在阳光下挥舞。他的名字,他的声音,他的容貌,对全军都是一种震撼!刀锋过处,衣甲平划,鲜血泉涌,对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眨眼间,原先锐不可挡的队列被冲出许多缺口。王平派出的骑队,堪称是能征善战的精兵,可是在魏延面前,他们的斗志崩溃了,仿佛大浪扑打在礁石上,纷纷向后退去。 王平依然不动声色地站在大旗下,与魏延相距不到二百步,只是面部略有一点复杂。他的前面有数十名长枪手列成整齐的扇面,枪头闪出的光点仿佛一颗颗灿烂的金珠。王平轻轻一挥手,让他们退到两边,接着一磕马镫子,走出几十步。 “子均,果然是你。杨仪很会用人啊。” “文长……”王平诚恳地说:“快服罪吧。圣上宽怀贤明,自会饶恕你的。” “饶——恕?!”魏延头上的血脉暴凸出来:“我力主北伐,犯了什么罪了?要我服罪……” 王平摇了摇头,带着一种充满悲悯的目光,很缓慢,但却不容反驳地说:“文长,服罪吧。你为北伐尽心,为汉室出力,大家谁不知道?但你千错万错,不该一时意气用事,违抗丞相遗命,兴兵作乱。国家振兴还需要你,不要一错再错了。你服罪吧!” 魏延只觉得一股怨气从胸中直冲头顶,几乎令他窒息。“不!”他大叫一声,拍马舞刀,向王平冲去。他担心自己快失去最后的耐性。王平两边的长枪手不待招呼,呼啦一下从两边上来,拦在前面。王平脸一下绷紧了,但却丝毫没有慌乱的表现。 魏延冲到离王平不到百步的地方,两边忽然冒出许多弓箭手,都是早有准备,认扣搭弦。几乎整齐划一,几十名弓箭手同时放弦,一排羽箭扑面而来。魏延单手执刀,舞出一片光带,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十几支箭被他拨在一边。与此同时,身后和左右发出一片惊叫,随行的军士接连有人中箭落马。魏延恨恨地一碰自己的战马,退到了百步之外。 连冲三次,都被打了回来。在强弓的射击下,骑兵根本无法保持队形。有一次,魏延和他身边的少数人已经冲到了敌人的阵前,可是后继的步兵部队没有跟上,一转眼工夫,王平的队伍从两面把这十多名骑士围在了核心。魏延瞪大了眼睛,奋力左右砍杀,但他的部下还是很快被全部吞噬了。他本人也被密密麻麻的长枪和盾牌逼得只好冲开血路,杀回本队。 这时,一队步兵已经奉命赶到左翼,连同刚才险些被冲断的部队,继续压迫赵统的人马。得到增强的前军士气大振,开始把赵统逼得一步一步向斜坡上退去。魏荣也率领一支军队迂回到右翼,一边用弓箭与王平对峙,一边缓缓推进。双方在三条线同时展开撕杀,中军方面能够应战的,只是王平和赵统的突击部队,因此前军兵马一批接一批从褒道中开出来,很快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 魏延从前面退下来。刚才那一阵冲杀,让他心里还有点紧张。王平指挥的步兵也是不能小看的。他立马在谷口,一边分派部队继续从两边进攻,一边悄悄调集了二百名最精锐的骑兵,准备等王平正面的兵力分散后,再进行突然袭击。 夕阳西斜。如血的晚霞在平坝上投下绚丽而沉闷的光,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和舒服,但对正在交战的双方,却只能助长他们的烦躁和嗜血。刀刃挥动,在夕阳下反出昏黄的光芒,砍入肉体的时候,鲜血依旧。王平在两翼受到魏延军的优势兵力夹击,几乎是处于苦苦抵挡的地步,他侧翼的赵统则早被逼得退到土山半腰死守。可是在正面,王平的亲随卫队仍然一动不动地屹立着。有的弯弓,有的横刀,有的挺枪,一律对准谷口这边。王平站在大旗之下,仔细观察着对面前军的行动。 魏延始终在等待着,等待王平把他正面的兵力调动到两翼去。可他始终没有等到。王平的中路人马确实有移动,然而怎么看都只是在虚张声势。他不敢冒这个险。 前军的两翼继续一波接一波地猛攻,企图把据守土丘的中军压下来,进而分割瓦解。可是中军一步也不后退。双方在土坡上反复争夺,死伤枕籍,却依然是相持不下。 太阳已经有半边沉到了山峰后面。马岱站在谷口。连人带马,都是一动不动。他的三百名士卒列着整齐的队形,立在他的身后。这都是精良的战士,有些甚至是二十年前随马超入蜀的西凉老兵。 “率领如此精兵,纵然与天下为敌,又有何惧哉!”马超曾经这么说过。可是,现在的马岱却只是痛苦地看着这一场惨烈的撕杀。双方都是身着蜀军服色,打的也都是“大汉”的旗帜。然而在这旗帜下,本来应该并肩作战的将士却不共戴天地互相砍杀。为什么要这样呢?每一个人的倒地,仿佛都在他的心上捅了一刀。他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自己的队伍。都是强壮的战士,但他们会成为内战的牺牲品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岱翻身下马,走出几步,对掌旗官下令道:“鸣金,收兵!” 几乎同一时刻,土丘后面也传来了当当当的金声。 仿佛不约而同的,双方的将士各自后撤。战线顷刻分开了。王平的队伍在魏延的冲击下,整整顶了两个时辰,损失相当大。他们在土丘顶上严阵以待,直到前军退出一里之后,便迅速从另一边退下,开进了在地龙道口旁边草草修筑的一个寨子。周围燃起数十堆篝火,防备甚严。而今天一下午双方浴血争夺的那个土丘,却是轻轻放弃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从山间投过来的余晖罩着南谷口,给半个时辰前那个刀光剑影的战场整个铺上温和的面纱。但是死亡的气息却依旧浓烈。数百具尸体横七竖八躺满了平坝,很多人保持着死前的表情,或愤怒,或惊恐,或诧异,或绝望,甚至还有的带着一种轻松。有的伤口上血还没有凝固。残缺的兵器和旗帜扔得到处都是,偶尔,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哀鸣两声,更给战场增添了一些悲凉。 魏延木雕一般站在谷口,望着这一片死寂。黄昏的日光也给他镀上一层忧伤的色彩。在这一片轻柔中,这个威震沙场,斩首无算的猛将,竟似也少了几分杀气。 他看着对面的地龙道口。已经隐入了黑暗之中,他知道,他的敌人就在那边。太阳很快就要消失了,等它再出现,已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呢?谁也不知道。也许他已经知道了,可他不敢去想。 回想起过去几十年的经历,竟有了一丝梦幻的感觉。甚至眼前这一切,他都不能肯定是真的。如果不是那时时轻啸着掠过谷口的清风,如果不是那斜插在地上,随风轻轻波动的残缺的旌旗,还有微微送来的血腥气息,他真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噩梦。等噩梦醒来,诸葛丞相还健在,还在为了北伐的方略和他心平气和地谈论;持重的王平、睿智的姜维,还有那可恶可厌的杨仪,也都还是同一阵营的战友。 然而一切都是真的。盟友的身份已经破裂,现在,他直接参与的是一场血淋淋的内战。而且责任也许在他。 从征二十多年,他经历过多次比这规模大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大战,今天这一幕却真正刺痛了他的神经。 用各种姿势倒在地下的尸体,很难分辨出是哪一方的。因为他们的服色和旗帜,都是完全一模一样。甚至,当魏延从血肉模糊的尸体中认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时,还往往不能确实,这究竟是自己麾下的士兵呢,还是在中军服役的熟人? 这是一场没有胜者的战斗。消灭对手的同时,也就削弱了自己。 魏延咬紧嘴唇。这些,都是蜀汉的儿郎啊。北伐曹魏,光复中原,不是还要靠他们的力量么? 猛然间,他眼中杀气大盛,转脸向对面的地龙道口:“杨仪贼子,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